养狗的代价
01
夜晚十点后，街道上仍是车水马龙与灯火通明的景色。
城市中央的巨型钟楼嘀嗒作响。
赵宪此时刚从公司离开，拖着疲惫的躯体，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钟楼塔有大面积的LED显示屏，以秒为单位，向外显示着时间的流逝。赵宪抬眼看下时间：2039年5月26日10点03分26秒。
赵宪如今刚毕业半年多，住在附近的单身公寓。他朋友不多，一个人加班，一个人上班，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
走到路边规划整齐的路边摊，赵宪撸了两串现烤的铁板烧。这里的无烟烧烤是进步城市的标配，统一的机械摊位可以在半分钟内自动折叠完毕。
赵宪自嘲地看着这些更为进步的科技成果，它们比以前更加便捷，却仍改变不了他孤寂的内心。
他的裤脚被什么东西撩起。赵宪低头看见一只个头并不大的流浪狗，浑身肮脏脱皮，毛色已无往日的那般亮滑，它寻着气味似要从赵宪身上要点食物。
他从口里吐出点肉，给流浪狗充饥。
巡夜员从赵宪身边经过，他们停下巡逻车。
“呼叫，钟楼片区有只流浪狗。”巡夜员对着无线麦喊话。
而后，他们把这只无人认领的流浪狗带走。这些可怜的小家伙会被送进动物救助站收养。
赵宪对狗也充满喜爱，正如结交一个永远不会背叛你的朋友。他想到朋友这个词，心生暖意。
翌日周末，赵宪回到同城的父母家中。
“父亲，我想养只狗，一个人有点寂寞。”赵宪夹根青菜，额头皱了皱，期待父母的看法。
父亲没有给过多的意见，微微笑道：“是好事。考过驯养证，你就能拥有一只合法的狗。”
“多吃点菜，脸消瘦不少。”母亲夹块红烧肉给赵宪。“吃完饭，趁着周末有空，让你父亲开车带你去市政大楼考证，只几分钟的功夫。”
赵宪笑了，回道：“至少比考驾照简单，我早就拿到驾照了，拿个驯养证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经过短暂休息，赵宪做好预热准备。
父亲和母亲在车上侃侃而谈。
赵宪望着车窗外疾驰而过的街景，心中对即将到来的小狗既期待又紧张。
“那些考证的资料你都应该看过吧？”父亲是个谨慎的人，毕竟一年只有两次考证机会。考不过，只能间隔一年再来。
赵宪不以为然道：“那些发放的公益教材都能堆成半个人高，上学时学校就普及过不少，驯养证能有多难？”
“儿子，你到时要买只什么狗？泰迪？”母亲饶有兴趣地问后座的赵宪。
“我可不喜欢小型犬。”赵宪说。
“哈士奇可不能养，那家伙太不听话，我看过关于它的很多视频。而且现在养哈士奇，还要有专业训狗证，多麻烦呀。我觉得金毛不错，看着可爱又贴心。再不然拉布拉多也行，它是工作犬，性格稳定，也是无攻击犬类，就是有点贪吃。”
母亲没唠叨多久，他们已来到市政大楼。
“儿子，考试时记住一定要选择正面性的答案。如果问你狗狗做错事，主人怎么办呀，你切记不能动怒打骂。如若问起主人是否要给狗狗打疫苗，答案肯定选择是。”
赵宪觉得母亲真是过于关心，不就是个驯养证，多大点的事。
父母坐在一楼大厅等待，赵宪则跟着工作人员来到二十六层的考证中心。
仿制大理石铺成的地面光亮却不易打滑，印出随行工作人员与赵宪的轮廓。外墙贴着狗狗是人类朋友的宣传标语，品种繁多的狗狗图片依次呈现。
考证中心的面积像个大会场，数不清的透明玻璃小房间内有进进出出的考证人员。
“请坐，赵先生，我们需要您先回答一些问题作为考证的评估。”工作人员是个声音绵软的美女，胸前挂着她的照片和工号。
“嗯，可以。”赵宪说。
“您之前家庭中有养狗史吗？”
“没有。”
“您家庭曾养过其它不限于狗类的宠物吗？任何都行。”
“也没有。”赵宪摇摇头。
“鉴于此，我们需要对你进行虚拟体验测试。”工作人指着玻璃房内的小床，“请您躺到此处，我们给您戴上脑部仪器，以便进行测试。”
赵宪没有犹豫，很快在指导下进入状态。
02
赵宪来到了宠物店，他已在半小时前顺利获得宠物驯养证。店主扫描他的电子卡、驯养人信息及合格证明。
店主向未获得驯养证的人出售小狗，属于非法买卖，要接受三年内不许开店的处罚。因此对购买人的检查是必要的程序。
“您已经符合养宠物需求，请您挑选一只小狗吧。”店主脸上是标准式的笑容。
赵宪朝着那些可爱的小狗仔一只只看过去，他的眼神从哈士奇身上停留了一会。他最喜欢的还是哈士奇那股子傻劲。养哈士奇需要额外的考证，并且要提前培训，赵宪可不愿再徒添麻烦。
“就这只金毛吧。”
小金毛被放入保温箱中。店主另外附赠了九个月的狗粮和狗狗清洗券五张，这些福利是近年出台的政策，主要是为狗主人减轻一些负担。
店老板把小金毛交给了赵宪：“别小看这些福利，它们的出台不仅使得全国7%的狗狗免遭主人抛弃，也为全国12%的狗狗降低了因卫生不洁而患病的可能性。”
“现在人和狗的共处理念，愈来愈得到深化。”赵宪感慨，保温箱里的金毛正用它的肉垫贴着箱壁。
“差点忘了，这份合约您务必要签署，将来您与狗之间的相处都会受到法律方面的约束与监督。”
狗狗养育条约？
赵宪大致看下条约内容，无非是说要对狗狗负责，否则追查到相关责任，将对狗主人进行相应的处罚。
这不是个多大的问题。
赵宪爽快签署下自己的名字，带着小金毛踏上归途。
……
“来来来，这就是你的新家了。以后你就叫‘小多’吧。”
赵宪把小金毛放到了他的单身公寓里玩耍，他摸着小多的脑袋，从今他也有一个最忠实的朋友了。
小多对环境不适应的嗷叫让赵宪整夜没合眼，黎明将至，他才借着片刻的宁静小憩一会。
醒来时，小多竟跑到厕所地面上睡着了。上班前赵宪笑呵呵地把小多抱回它的窝里。出门前向它说了再见，心情出奇的愉悦。
傍晚回到公寓，小多闷闷不乐地待在窝里。没有像想象中那样跑过来朝他摇尾巴，也没有嗷叫着找他要吃的。
临走前给它备好的狗粮，一颗也没少。
“小多快来，我回来啦。”
赵宪半蹲在地上，朝着小多拍手，它仍然没有动静，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
这下赵宪可急坏了，第一个念头，小多是不是生病了？
通过驯养考试的赵宪还是知道如何判断小狗生病的。他检查了鼻子，果然干涩不湿。
他在角落地毯上找到一堆黏稠稀糊的粪便。
“看来小多是拉肚子。”
联想到清晨时看到小多趴在厕所地面睡觉，一定是那时着凉的。
赵宪拖出条小毛毯给小多盖上，它便在保温箱中沉沉地睡下。几个月大的幼犬在抵抗力方面显得还是稍弱，赵宪没有专业的护理知识，忽略了小狗对疾病的抵御能力。
小多啃了些泡软的狗粮，赵宪的心放下没多久，就看到它把公寓的地毯吐得到处都是污秽。
赵宪有点生气，他指着小多让它不许在这里搞破坏。小多走没几步，趴在地上低嗷。赵宪才意识到小多身体还没好。
接下来一周是连绵的细雨，气温降低，湿气渗到房间里的每个角落。
小多的病逐渐好转，胃口也像一条正常的幼犬，会摇着尾巴来讨吃的。赵宪每天回家时，坐在地毯上，用脚蹭着小多的皮毛，很享受这种舒舒坦坦的感觉。有了小多后，赵宪和它一块看电影，跟它说说话，哪怕它听不懂自己说什么，他仍旧欢欣不已。
不过赵宪对于处理狗屎感到很头疼，对小多乱撒尿的习惯也束手无策。
“小多，我跟你说多少遍，不要到处撒尿。”赵宪指着阴雨天下还没风干的地毯。
“小多，你怎么把狗屎拉在床边，那是我睡觉的地方啊。”
“小多，你怎么把我的棉被给撕碎啦，我可是要生气的。”
“小多，还我的鼠标，别跑……”
“小多……”
不都说金毛可爱贴心，怎么还是这么不听话，一点也没把我当回事。赵宪脾气终于上来，他用脚踢了正在桌底撒尿的小多。
小多嗷叫一声，拖着尿液蹭了一地，跑开了。
赵宪拽起拖把，满房间追着小多，他把小多逼到墙角打了它几下，呵斥它不许在桌底下撒尿。房间里臭味难闻。
小多被打怕，瑟瑟发抖不敢移步，它毕竟还是只小狗。
“当小狗做错事情时，主人不应该对其进行打骂，尤其不能施以暴力……”
赵宪想起驯养资料上有过这么一句话。
他放下手里的拖把，无奈地看着小多，他也不想这么做。可有时小多真的是太不听话，他是无计可施。就如小时候父母对调皮孩子讲不通道理会给上几巴掌一样。
小多被放进保温箱关起来，赵宪警告它，不听话就不许出来玩。
保温箱中的小多激动地把爪子按在箱壁上，它想出来玩……
这是他与小多共度的第一周，雨还没有停。
赵宪坐在窗户边上，他白天要上班，晚上回来还要给小多清理卫生，个人生活真没因为一条狗而多彩，丰富倒是有了。
周末他在保温箱中储备了两天量的狗粮，然后将箱内的温度调节至最适宜的25度。
“小多，我要回家休息两天，你可得乖点。”
赵宪关上门，小多嗷嗷叫唤数声后声音便慢慢沉寂下来。
他可忘了，小多还要撒尿与拉臭臭。
03
赵宪以同事爱狗将小多借寄在别人家一个周末为由，敷衍了父母。
他可不想因为自己控制不了小多，而把父母干净的家弄得狗臭味熏天。现在的阴雨还没停，家里可不能都是湿臭。
“小多现在跟你相处怎样？有空带回来给我们看看长多大了。”父亲也是个喜欢狗的人。
赵宪脸色微红：“小多挺听话，一切我都能处理好。有空带回家给你们瞅瞅。”
匆匆扒几口饭菜，赵宪躲到房间里去。他想不通是自己太笨还是小多太笨，养只狗难道非得搞得人筋疲力尽？
那些溜狗一族在大众眼皮底下的笑容全都是被狗虐后的假笑？还是他们大多用这些表面现象来迷惑大家，其实他们也在痛苦中挣扎？
细细分析，赵宪得出结论，这就是为什么如此多的狗被抛弃。越来越多的流浪狗和人口俱增现象一样给社会带来压力。
“我明白了，养只狗原来也是个负担。”赵宪那一刻，对“朋友”一词再次心灰意冷。小多不像是他的朋友，更像是他要照顾的对象。
时间嘀嗒过得极快，周末两天还未眨眼，又到了上班回归公寓照顾小多的日子，赵宪的内心变得抗拒。
还未进门，小多灵敏的嗅觉和听觉已知道主人回来了。
赵宪在门外刷着指纹解锁，屋内汪汪汪数声小狗的呼唤声随即而来。
他推开门时，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经过两天温潮霉变酝酿而成的臭屎味，屋内温暖的气流使得赵宪的毛孔向外打开，这股子臭味顺着钻入毛孔时令他作恶难耐。
直到此时赵宪才想起小多也是要拉屎撒尿的。他捂起口鼻，箭步跨到窗户边上，猛地推开窗户，让清新的空气进行对流。
调开换气开头，屋内低沉的抽气系统，一点一滴把臭味往外排出。
小多见着主人回来，敲着保温箱在嗷嗷地叫个不停，箱壁一阵阵咚咚的拍击声。
赵宪开箱时，小多迫不及待从箱内跳出来，往屋里飞奔起来，显然，箱内狭小的空间让它并不好受。
所有的尿与屎在这个干净的箱内酝酿，还有秽物粘在小多的毛发上。赵宪不敢去抓小多，它浑身就像个小屎球，跑到哪，哪就跟着脏。
赵宪戴了口罩：“小多，快来厕所，我给你洗澡。别把房间弄得更脏了。”
听到洗澡，小多更活跃，它并不想进去。赵宪套上一次性手套，跟小多玩起了抓人游戏。
直至赵宪的暴吼让整间屋子安静下来，小多终于被丢进洗手间内。喷水头无情地冲洗着它的毛发，一点也没有舒服的感觉。
小多感受到主人生气了。
它本能地把身上的水一抖，还未冲洗干净的屎向四面撒去，赵宪也毫无意外地被撒上星星点点，狗屎味让他在卫生间里吐了好一会。
“叫你不乖，叫你弄得到处都是狗屎。”
“你怎么一点也不明白我说的话。”
“小多你存心捣乱是不是！”
赵宪把拖鞋退下，恶狠狠地抽了两下小多，世界才恢复平静。
他再回过头看下满屋的狼藉时，保温箱需要被丢进垃圾桶，被子得重新清洗，地毯也要花钱请人重刷一遍。
洗完澡的小多被赵宪赶到角落，“你就在这呆着，等我收拾完全部，再来跟你讲道理。坏狗！”
小多湿着毛发，坐在角落，它不再嗷叫，也没有了生气。
赵宪以为日子可以过得平静些，而小多在这时又染了病毒。
它开始在地面打滚，哪个地方都能蹭。桌角都是它留下的毛，地毯上留下了零星的血迹，雪白的墙壁也被弄得满是黄绿黄绿的脓水。
当赵宪再发怒要打小多时，他看见小多皮毛中长出了一个个黄绿色的水泡，覆盖全身，它们就像体内污垢聚集起的脓水被包裹在里头，有种微生物分解腐烂枝叶的味道。
赵宪不知所措，他联系了宠物店主，店主建议他立即就医。
小多被放入纸皮箱中，赵宪请假带小多去宠物医院。好在现在有一项允许主人每三个月能带宠物出诊看病的休假福利，并且还是带薪的。
对于收入不多的赵宪来说，也是蛮人性化的。
“这是泡菌病毒，是狗身上清洁不净所致。”医生说。
赵宪想起小多在保温箱内待了两天，浑身又是屎又是尿，他洗澡完还没给它用吹风机吹干毛发，一定是那段时间引起的。
“那要怎么治疗？”赵宪问。
他看着小多，它不是他想象中那只会上班回家后偎依在他的脚边；早晨阳光透过窗户时会跳到床上咬醒他；会在他疲惫时，叼出拖鞋和袜子，还会随着指令做出动作的小狗。
他想，网络和电视剧中那些场景全都是骗人的。
医生郑重其事地说道：“要先剃除它的毛，然后涂药治疗。后期要观察是否有复发或其它发炎症状。泡菌病毒一次性根除的概率偏小，只达到30%左右。”
“30%够了，赶快治疗吧。”
“不过我们先要进行一系列的常规检查，确保你家的金毛体质不会对治疗泡菌的药物过敏或产生其它不可预估的症状。”医生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一列账单相应而出，“赵先生你看下，这是全部的治疗费用。有10%的费用会得到医疗报销，其余需要你自行支付。”
“皮肤测试、血液常规、排斥扫描、泡菌药品及住院费用。”赵宪看着一串的常规检测就头疼。
他的眼球跳到账单右下角，“总计26523元。”
他琢磨下，宠物医疗报销10%后，这个数字仍然庞大，相当于他四个月的工资。
这么多的花费，他可不能朝父母要，多没面子呀。一只狗就要花去他四个月的工资，这真是让他难以负荷。
“医生，我再考虑下吧。”赵宪抱起纸箱中的小多。
医生似乎看出他的忧虑，“我们这里同样也可以分期付款，不产生额外的利息，这是新政策下的规定。要是再晚几天，可能狗的病情会更严重，到时治疗费用会更多。”
赵宪往外走了，“谢谢，我筹到钱一定会来治疗。”
“小伙子，记住千万不能让它成为流浪狗。”医生朝已经走到外面的赵宪喊道。
流浪狗？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抛弃一条狗。当他撸串时，给了流浪狗一块肉，他那时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抛弃狗。
可当他真正面临狗的治疗问题时，他意识到每个人或许都会有难言之隐。他也动了抛弃的念头。
赵宪自己去药店配了些简单的消炎药，给小多敷上。将仅有的希望寄托在这些普通的药物上，他渴望有奇迹发生。
然而，小多的病没有因为这些普通药物而得到缓解。更多的脓水泡蔓延到小多的耳朵、鼻子，还有它的肉垫上。
每一步的行走对小多来说都是一种钻心的疼痛，到后来连舌头也布满脓泡时，赵宪已经不敢再去触摸小多。
当脓泡成熟时，会破开，脓水溢在小多的身上，它会低声地嗷叫，走不了路，也吃不了狗粮。
赵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可他承担不起小多的治疗费用。
他只得选择在夜深人静的黑夜里出行，街道上有着耀眼的霓虹灯光。赵宪用旧布包着小多，他走了快两小时，才把小多放进一个垃圾桶里。
赵宪环顾四周，多数人都已进入梦乡，他加快脚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身后传来小多嗷嗷的叫声，他握紧拳头，快速地奔跑起来。
04
公司组织了出游活动，他们要坐三小时的飞机，前往遥远的森林国度。
人事单独把赵宪叫到办公室。
“赵宪，这次出游路途比较远，公司是统一订购飞机票，而你的权限只能乘座一个半小时。”
“为什么呀？就我一人吗？”
人事尴尬地回应：“是的，就你一人。机场那边显示的是，你的信用体系不良。”
赵宪眉头都要皱到耳边：“不可能，我没有过不良信贷记录。”
“不是这个问题，而是你有抛弃狗的记录。”人事如是说。
当头一棒，打得赵宪面红耳赤，他无言以对。只得勉强地挤出点笑容：“这……有点不太可能吧。”
“介于此，你可能得选择独自转航班跟我们汇合，或者允许你放假三天。二者你可以自由选择，到时跟我回复即可。”
走出人事办公室，赵宪想起浑身是脓泡的小多，他不知道自己抛弃它的事情是怎么被查询到的。
他回到办公位置上毫无工作心思，上网查起关于驯养体系与信用体系的事。
原来每只狗都做过鉴定，有单独的网络凭证，并与购买狗的主人身份绑定在一块。每只流浪狗被拾回后，会对其身份进行鉴定，从而查出主人的身份。
虽然弃狗不至于构成犯罪，但在信用上已经被定义为不良。
赵宪放弃了出游，他弃狗的行为已成为全公司私底下公开的秘密，背后犹如万千针芒在背。他受不了这种异样的眼光，提出了辞职。
好在赵宪还有基本的社会保障，对于失业三个月内的人，都能获得之前在职公司一半月薪的补贴。
他手动在线提交失业补助，网站上却弹出无法申请的提示。
“见鬼，怎么回事。”
网络再次弹出温馨提示：由于你的信用不良，暂不符合申请失业补助的条件。
赵宪想起人事对他说过的话，宠物店签署合约时的场景一闪而过。
他推开椅子，掀开杂物，翻找一堆纸质资料，找出了那份合约。
“对于抛弃宠物狗的主人，一经查实身份，信用体系为不良，并限制各类正常权限。”
看到这句话，赵宪有如灵魂脱体，瘫倒在床上，“信用不良”四个字不断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得赶快找到另一份工作，不然下个月的房租和自己的基本生活都没有保障了。
“不好意思，暂不支持你在线投递简历。”
赵宪摔了鼠标和键盘，连找个工作都不行，又是信用不良惹的祸。
既然在线无法投递，他只得把一家家公司的联系方式记录下来，无论是用邮件投递简历还是打电话联系，他都一一尝试。
不过半小时，所有的公司都发来拒绝的邮件，拒绝的理由出奇的一致。
“赵先生，很抱歉。由于你的信用等级暂不符合本公司录用人才的基本条件，请您提高信用等级后再进行投递简历，感谢您的谅解。”
还没等赵宪缓过神来，房东却打来电话。
“小宪呀，你下个月房租就要到期了。”
“是……是的。”
“是这样的，之前是一次性付一个季度的房租，现在可能要进行调整，要一次性付一年的房租才行。”
“什么！房东你这不符合规矩吧。好歹我也是老住户，合同里也说得一清二楚，每次支付一个季度的房租。”赵宪急了。
房东低了低声音，不好意思地说：“是这样的，我这边收到市政那边的短信通知，你的信用体系不良已超一个月，因此必须要收一年的房租。否则的话，市政那边可就要找我麻烦了。”
赵宪头一次感受到抛弃一只狗竟会产生如此严重的后果。
当夜，赵宪简单收拾完并不多的行李，搬到了父母家中。电梯内播放着宠物的公益广告：养狗爱狗，幸福一生。
真是极大的讽刺！赵宪踢了一脚电梯门。
05
父亲坐在客厅内一言不发，母亲则对赵宪的未来担忧起来。
“儿子，你现在前途可怎么办。找不找得到工作还不清楚，哪怕找到了工作了都没办法升职加薪。”
赵宪喝下一大杯啤酒：“大不了，我自己创业。总有出路，不能死在一条狗手上。”
“儿子，创业可要不少钱，你的信用这样，也没办法申请到公司。”母亲灵光一闪，“说不定能沿街摆个摊位，现在都流行这个，门槛也低。”
赵宪点点头，给了母亲一个暖心的拥抱。
父亲的心里却是没有任何放松，谁会知道还会有什么未知的影响。
“什么，连这样也不给申请?”
这是市政给出的申请结果。
果然如父亲所担心的那样，沿街的摊位统一由市政规划，没得到申请，无法进行买卖。理由还是因为他的信用不良。
“这样吧。”父亲终于发话，“去黑市找些活吧，那里不需要信用也可以有工作。先养活自己，从头开始吧。”
黑市的工作超乎赵宪的预料，能拿到的工资还不到之前的三分之一。这里的人们日夜苦干，只为活下去。他们都是信用不良甚至毫无信用之人，更别说发放工资的老板。
老板看了眼这个新来的小伙，试用期二个月，给他开出的工资是市面上的四分之一。赵宪犹豫半天，才在老板的催促下匆匆点头。
“你是怎么进来的？看样子生面孔呀。”有工友递给赵宪一根烟。
“弃狗。”赵宪没什么可隐瞒，在黑市里，他可以全身心地做自己，因为所有人都跟他一样，都是信用不良的人。
工友自嘲笑道：“我也是。”
他又竖起三根手指：“我一次弃了三只狗，结果狗被巡夜员带走，经过鉴定是我抛弃的狗。”
“你为什么弃狗？”赵宪好奇地问。
“一只狗太烦，把我的家里的东西都咬坏了，连那些电子设备都不放过。那些设备可不是我一两个月的工资能买得起的。剩下两只，都是得病，实在负担不起。”工友抖落一地烟灰，“没了信用，只能在黑市里混生活，见不了光。”
赵宪沉思起来，低声道：“是啊，没有公司会录用你。正常人的权益都享受不到。”
“你信用不良多久了？”工友问。
“一个多月吧。”
“才一个多月！”
附近的工友听闻后纷纷围拢过来，似乎一个多月这个时间令他们感到稀奇。
“兄弟，我跟你说，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弃狗后，在三个月内，只要把抛弃的狗再从宠物救助站收养回去，那你的信用不良就会恢复。不过还要支付一定的领养金。”
赵宪眼光一亮，心中的希望顿时死灰复燃：“可当真？”
“那还有假！”
“我们当时都不知道这个期限，错过了最佳时间。”
“上周有人就是这么恢复自由身的。”
“抓紧吧……”
工友们一人一语，给赵宪重新走上正途的选择。
他丢下烟头，在地下踩灭。“兄弟们，帮我跟老板说，我不干了。我现在就要去把我的小多领回来。”
赵宪说完联系上了父母，一块驾驶汽车来到宠物救助站。
“我是赵宪，我要来领养我的金毛，它叫小多。”在救助站内赵宪着急地在数千只狗狗里寻找小多。
救助站员工扫描了他的电子驯养证：“稍等，我帮您核对下哪只是你的狗。”
“谢谢，谢谢。”赵宪兴奋不已。
不到一分钟，救助站人员过来：“赵先生，您的金毛已经被人领养走，就在两天前。现在它的主人不再是您了。”
赵宪上前一步：“怎么可以这样，那我要把它再领养回来。”
“不行了。”救助人员摇摇头。
“可是它是我的狗呀。”
“是您抛弃的它。”
“那……那我现在就要领养回来，不然我的信用不良怎么解决？”赵宪情绪已经不稳定。
“这个很抱歉，没办法。”
工作人员转身离开，留下赵宪一家。他们绝望地看着身边这些狗。赵宪觉得自己就好像一只没人收留的流浪狗。
赵宪重回到市政大厦，他当初就是在这里走错的第一步。
赵宪两眼无神，只剩下绝望。考证厅内还是人来人往，走廊上的标语依旧醒目刺人。
“养狗爱狗，幸福一生。”
赵宪忽略这条对自己已没有意义的标语，径直往厅内的玻璃窗走去。他打开了玻璃窗，风涌进来。
“先生，你要干吗？”
这时才有人注意到赵宪奇怪的举动。
他往玻璃窗前迈了两步，身体已至边缘。
“我没有狗，也没有信用了。”
“先生，你冷静些，有什么事可以进来说。”
“我把我的小多抛弃了。我没有信用了。”
“您进来，我们了解下情况，帮您恢复信用。”
“不行了，我的小多被人领养了，我恢复不了信用了。”
赵宪重重地再重申了一遍：“下辈子，我再也不想养狗了。”
随着他的呐喊，纵身一跃，从二十多层高的大厦跳下……
07
“啊！”
赵宪大叫着从测试床上猛然坐起，脑部还连接着测试仪器。
考证工作人员递给赵宪一杯水：“赵先生，您别怕，刚才是我们进行的虚拟测试。您已通过测试，只是可能还存在75%的负面情绪，因为系统暂时还没办法分辨这些负面情绪来自哪方面，无法给出您答案。”
赵宪看下周围，驯养的考证测试才刚刚结束。
“那您现在准备好养一只狗了吗？”工作人员露出八颗亮齿，微笑着询问。
“嗯?”赵宪湿着背从测试床上下来，他打个冷颤，“不好意思，可能……暂时不养。”
他没有多说，迅速从厅内离开。
走廊上还印有宠物宣传的标语，赵宪看一眼就扭过头，他不会再想要养狗了。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