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了国的人既没有地方安置身体,也没有地方安置自己的心。
瑞宣是这么想的,带着这样的想法,瑞宣去了学校给学生上课。
在上课之前,瑞宣又开始无边无际的内心挣扎,一来觉得留下来上课的自己和学生都是亡国奴,再者他不能原谅这样的自己,觉得这是给青年们树立的一种无耻的榜样。
学校的种种场景和细节都深深刺激着瑞宣,瑞宣比较着亡国前后的学校,越想越纠结,越发觉得煎熬。
铃声响了。他迷迷糊糊的往外走,脚好象踩在棉花上。他似乎不晓得往哪里走呢。凭着几年的习惯,他的脚把他领到讲堂上去。低着头,他进了课堂。屋里极静,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上了讲台,把颤动着的右手放在讲桌上,他慢慢的抬起头来。学生们坐得很齐,一致的竖直了背,扬着脸,在看他。他们的脸都是白的,没有任何表情,象是石头刻的。一点辣味儿堵塞住他的嗓子,他嗽了两声。泪开始在他的眼眶里转。
他应当安慰他们,但是怎样安慰呢?他应当鼓舞起他们的爱国心,告诉他们抵抗敌人,但是他自己怎么还在这里装聋卖傻的教书,而不到战场上去呢?他应当劝告他们忍耐,但是怎么忍耐呢?他可以教他们忍受亡国的耻辱吗?
把左手也放在桌上,支持着他的身体,他用极大的力量张开了口。他的声音,好象一根细鱼刺似的横在了喉中。张了几次嘴,他并没说出话来。他希望学生们问他点什么。可是,学生们没有任何动作;除了有几个年纪较大的把泪在脸上流成很长很亮的道子,没有人出声。城亡了,民族的春花也都变成了木头。
瑞宣回到家后赶紧奔至钱先生家中,只有照顾钱先生,才能让瑞宣心里舒坦些许,这变成了瑞宣的一块遮羞布。
想到钱先生居然能从日本兵那里逃回来,瑞宣觉得不可思议,可又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做到的,不仅是瑞宣,作为读者我也十分好奇个中细节。这个谜给了瑞宣微小的希望,假如能明白征服者与被征服者中间的一点关系,也许有机会摆脱现在这种困境。
当然,钱先生依然处在神智不清的状态中。
祁老爷子终于下床出来活动,在小顺子的搀扶下到了钱先生家中。
祁老爷子一看到钱先生的样子,难得宽下的心又堵住了,钱先生的样子描写历历在目,读着都觉得疼痛。
祁老爷子由钱先生想到与其同龄的祁天佑,再想到自己身上,自己一直以来对日本兵太低估了,日本人凶残起来,是不顾对方的身份和年纪。
“那张脸便是残暴的活广播”,钱先生的惨状,便是宣传日本兵残暴的活生生的例子啊。
本章节中,瑞宣和祁老爷子都看到钱先生种的花草,两人都从中得出不同的想法,瑞宣由花草的美好,联想到美好的事物会招来无情的手指,因此必须像玫瑰一样美得坚强;祁老爷子则是满腔悲怆,心思全在钱先生身上,因此看到花草,觉得这些花草都得死。
老舍越来越频繁地使用这种对照描写的手法,来表现人物间不同的性格和心情,越读越品味出老舍写作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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