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 天山

4岁以前家的记忆,是一堵陈旧的黄泥筑的墙,干裂着大的缝隙.对着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我骑在一只大黄狗身上,妈妈站在屋门口说,狗不能骑,不然老天会下雨。于是天上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片阴郁的天空,暗暗的,静静的,可是院子角落的小草被雨水洗得很绿,油亮亮地泛着光...

4岁的时候我们要去新疆了,妈妈说,那里的冬天会下雪。我们要坐火车去.雪是人身上流的红红的那种吗,我很害怕...火车又长什么样子呢?新疆又是什么地方呢?

坐火车的事都忘了,不过我喜欢雪.冬天和弟弟在雪地里玩得老是不肯回家:把雪橇拖到长长的坡上再放下去,坐在上面像飞一样...在冰上打陀螺,那种陀螺全是铁做的,只有在光溜溜的冰上用力抽打才旋转得起来...下了几天大雪之后在雪地里捉迷藏,野外蓬松的雪堆得比我们还高,一跳进去整个人都不见了...妈妈把饭煮好了,远远地呼唤我们,那声音真好听哪...冬天里妈妈的手脚都长了冻疮,我们的衣服却老是被汗湿透...我们穿得好厚好厚啊...两个胖嘟赌的小孩...一片纯白的世界...

爸爸在煤矿上的食堂里煮饭,弟弟去过,在很远的深山,山里有狗熊,还跑到食堂去偷吃的.爸爸拿着棍子大吼大叫,把狗熊给吓跑了。我和弟弟瞪大了惊恐的眼听爸爸说这事,爸爸泯着酒,慢悠悠地说着,说完看看我们的样子,哈哈大笑...

妈妈经常和别的阿姨们坐在院子里笑吟吟的织毛衣,聊天...那已经是夏天了吧...天空高而深远,明净湛蓝。,深沉雄伟的天山,静静地坐在远方...我们和一个叫“雷娃子”的小伙伴,一起在荒凉的戈壁上奔跑,翻开石头抓蝎子‘四脚蛇,去山里的石崖缝里掏鸟蛋。跟着大人们去山里挖贝母,找发菜。我还见过几百匹马在戈壁滩的夕阳下奔驰的样子呢...

那里有很多维族人,哈萨克族人,我们分不清,都叫他们“老哈萨”。“老哈萨”样子很凶,很多都带着刀,瞪着眼睛.看见了就要赶紧躲起来....可是爸爸带我们去他们那里做客的时候,他们又很好,也会咧开嘴哈哈大笑。还请我们喝酸酸的奶茶,吃酥酥脆脆的饼子,那些饼子小小的,有正方形,圆形,三角形,五角形,还有奇形怪状的,满满的一大盘...

秋天的时候,我们经常去偷他们种的向日葵,一望无际的向日葵海。挑一朵大的摘下来,才剥了几颗瓜子吃就扔了...葡萄却偷不着,都种在他们住的房子附近,也是大片大片的,可惜有很凶的狗看着。不过他们的集市上有很多羊肉串,两毛钱一串,很香很香...

爸爸带矿上的叔叔来玩,他们老是抱起我们以后,就用那硬硬的胡子扎我们的脸,于是不让他们抱...可是他们老是买好多糖啊,我和弟弟一下子都吃不完。于是就把好吃的和不好吃的分开,分成一小堆一小堆,先吃最好吃的,再吃好吃的,再吃不怎么好吃的...

有个叔叔摔了一跤,掉了一颗门牙,我就叫他缺牙巴叔叔.妈妈说,你这样叫他,小心你以后也会这样,后来我的门牙在冰上也真的磕掉了一颗...

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妈妈开始吵架了,又和姑姑家吵,和邻居家吵。我们有时候在外面玩,有时候坐在门边哭...

于是我们要回四川老家了.妈妈说,还是老家好,到处绿悠悠的,水不用买,井里就有;吃的也不用买,又不会这么冷...

于是我们回家了。离开了那片干净空旷的天空,那满世界丰厚莹润的雪,那金黄灿烂的向日葵海,那静寂苍凉的戈壁,还有那天山,横绝万里,巍峨雄壮,在那群山俯首的最高峰,阳光下晶莹剔透的积雪终年不化,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圣洁光芒。从我第一眼见到便震撼莫名,俯身膜拜。那是我心中的神!

别了.天山!别了,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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