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你写故事,也教你驾驭人生——《作家之旅:源自神话的写作要义》笔记

英雄之旅的概念来自于卡尔•荣格的心理学思想和约瑟夫•坎贝尔对神话的研究,作者沃格勒对其进行了提炼和总结,把这套思路用于故事的编剧和创作,但同时也提供了一套非常实用的人生哲学。因为故事即是全人类处境的隐喻,所有的好故事其实都是人类必须面对的情况:出生、成长、学习、作为个人而奋斗,还有死亡。英雄之旅象征着每个人在生命中的必经之路,成长路上的每一阶段都构成了英雄之旅。

一、英雄之旅概述

不论如何变化,英雄的故事总是一段旅程。英雄离开舒适、平淡的地方,到充满挑战的陌生世界去冒险。它可以是外部之旅,去一个明确的地点:迷宫、森林、陌生的城市或者国度,也可以是内心之旅,在头脑、内心、精神领域里展开旅途。在所有精彩的故事中,英雄都会成长和改变,在旅途中改变自己的人生:从绝望到充满希望、变缺点为优点、由愚笨到智慧、由爱生恨再生爱。

英雄之旅是格式而非公式,没有人会活成别人的复制品,故事和人生都是活的。每次面对新的故事都会发现令人吃惊或喜悦的转折,而生活本身也会不断地提供新的视角。比如作者对阴影这一原型的理解就一直在发展。阴影对个人来说是一个仓库,储藏着尚未表达出来的感觉和欲望。如果你不珍惜自己的才华,不听从灵感的召唤,不忠于原则和理想的话,阴影的力量就会累积。它具有巨大而微妙的能量,会在很深的层面与你交流,或许会蓄意破坏你的努力、打乱你的平衡,直到你明白了这些事情带给你的信号——你必须表现自己的创造力和天性,否则你就会死去。

书的上部讲故事中的角色原型,有英雄、导师、边界护卫、信使、变形者、阴影、伙伴、骗徒等;下部讲英雄旅途的各个阶段(也是英雄成长的角色弧)。

第一阶段:正常世界(有限地认识到问题)

第二阶段:冒险召唤(认识增长)

第三阶段:拒斥召唤(对改变迟疑)

第四阶段:见导师(战胜迟疑)

第五阶段:越过第一道边界(投身到改变里)

第六阶段:考验、伙伴、敌人(实验着第一次改变)

第七阶段:接近最深的洞穴(准备巨大的改变)

第八阶段:磨难(尝试巨大的改变)

第九阶段:报酬(尝试的后果——改进和阻碍)

第十阶段:返回的路(再次投身到改变里)

第十一阶段:复活(最后一次尝试最大的改变)

第十二阶段:携万能药回归(最终解决问题)

尾声:回顾旅程

二、原型介绍

荣格认为,如果你能把握某个具体角色所表示的原型功能,你就能够判断这个角色是否在故事中起到了充分的作用。原型是灵活的角色功能,而不是一成不变的角色类型,这种思维方式能够解放你的叙事,一个角色可以在一个故事里表现为多个原型。一个角色可以在刚出现的时候履行信使的功能,随后更换多个面具从而发挥骗徒、导师和阴影的功能。

另一种理解经典原型的视角是:原型可以被看做英雄的性格,其他角色代表了英雄的各种可能性,有善有恶。了解原型有助于给角色增加心理真实感和心理深度。英雄会在旅途中聚集吸收其他角色的能量和特点,从旅途中遇到的每个人身上获取些什么,最后把他们融入完整的自我中去。

最常见的原型。对于讲故事的人来说,某些角色的原型是不可或缺的工具,离了它们你就没法讲故事。在故事中最常出现并且看起来对作者最有用的原型有:英雄、导师、信使、变形者、阴影、伙伴、骗徒等等。人类有多少种性格,就有多少种原型。童话里全都是原型式的人物:大灰狼、猎人、善良的母亲、恶毒的继母、仙女教母、女巫、王子或公主、贪婪的老板等——他们都高度专业化地执行着自己的功能。

原型一:英雄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英雄这一原型象征着弗洛伊德所称的“自我”——与母体区分开的那部分人格,也就是相异于其他人的心理认识。英雄最终会超越自我的限制和幻觉,但刚开始的时候,英雄不过是自我而已:一个觉得自己游离在群体之外的小我。很多的英雄之旅其实是从家庭或部落向外游离的故事,相当于婴儿离开母体后的认识过程。

英雄象征着转变中的灵魂,还象征着自我对身份和自身整体性的探求。在完善自我、成为全人的过程中,每个人都面对着内心守卫者、怪物和帮助者,我们会遇到老师、指路人、神明、伴侣、仆从、叛徒和伙伴——就像我们人格的多个方面,英雄面对的所有朋友和敌人其实都在自己体内找到对应的部分。我们所有人都需要做的心理工作,就是把这些单独的部分整合成一个完整而平衡的统一体。自我误以为他独立于自己的这些部分而存在,但唯有容纳这些部分,英雄才能成为完整的自己(即荣格说的“自性”)。

英雄具备人类共通的品格、情感和动机,我们每个人都能在自己身上看到英雄的那些品质。它们被人类共有的心理所驱使:生存、复仇、被爱和被理解、获得成功和自由、去除邪恶和自我表达的欲望。因为所有人都曾经历过复仇、气愤、色欲、竞争、爱国心、理想主义、犬儒主义或者悲观失望。

英雄需要学习和成长。在故事里学习或者成长最多的那个角色就是主角。英雄不仅克服艰险、达成目标,他还获得知识和智慧。很多故事的核心即是英雄与导师、英雄与恋人,甚至英雄与恶人之间的学习。每个人都是他人的老师。

英雄是最具行动力的人。他的意向和欲望是故事发展的动力。很多电影剧本都会犯这样一个错误:英雄在故事里自始至终具有很强的行动力,但唯独在最关键的时刻变得消极,被及时赶来的某种外部力量所救。其实,恰恰是在这一时刻,英雄更应该行动力全满,牢牢掌握着自己的命运。故事当中最具有决定性的、最需要冒险或者最需要担当的行动应该由英雄来完成。

人们一般认为英雄强大而英勇,但这些品质其实都不如牺牲精神。牺牲精神才是英雄真正的标志,“牺牲”意味着神圣化。英雄为了理想或者集体利益而甘愿放弃对他来说某种宝贵的东西,有时甚至是生命。真正英雄主义的时刻是英雄在冒险的祭坛之上将自己奉献出来,情愿冒着失败或者死亡的危险而冒险前行。如果英雄没有面临死亡,那也需要有死亡的威胁,或者象征性的死亡,英雄在其中要么成功(生)要么失败(死)。英雄会向我们示范如何面对死亡。他们会死去(可能只是象征性地),然后重生。他们也会真的赴死,为了理想、集体等献上生命,从而超越死亡。

完美而没有缺陷的英雄是非常无趣的,英雄的缺点会使角色人性化。英雄力图克服内心的疑虑、思维缺陷、过去的罪孽(或创伤),或者对未来的恐惧时,我们在他身上能够看到自己的影子。弱点、瑕疵、怪癖和陋习会立即让英雄或者其他角色显得更加真实、动人。一个全面的英雄可以既义无反顾又无所适从、既富有魅力又缺乏耐心、外在强键而内心脆弱。总体来说,英雄原型象征着积极行动的人类精神,但也有可能带有弱点和对行动迟疑。

英雄的缺陷可以是缺点、弱点或者某种情感伤痛。英雄的创伤或许是看不见的,人们会为了保护或掩盖自己的弱点和软肋而付出极大的能量,有时弱点和软肋就在英雄身心中敏感、戒备或者过于高度自信的地方。所有人都有在过去的羞辱、绝望、拒绝、失望、抛弃和失败中留下的伤疤,很多故事都是关于疗伤的或者让精神恢复完整的旅程。缺点也给角色提供了发展之路——也就是所谓的“角色弧”,瑕庇和不完整是角色成长发展的起点,从缺点起步开始成长。缺点可能是英雄之短,也许英雄没有恋人或者失去了亲人,也有可能是人格,英雄缺失了人格当中的关键部分,比如爱或信任的能力,或者不得不克服毛病,比如缺乏耐心或决定力。

英雄的种类。自愿的和不自愿的英雄。英雄大致有两种:一种是自愿、具有行动力、善于协作、全身心投入冒险、没有疑虑、总是勇敢前行、自发而主动;另一种是不自愿、满心迟疑和犹豫、消极、需要外部力量激励和推动才能进入冒险。反英雄不是英雄的对立面,而是一种特殊的英雄——可能在社会的价值体系中属于亡命徒或者恶人,但观众基本对他是同情的。我们认同这些被社会排斥的人,因为我们都在某些时刻有过被排斥的感受。反英雄也有两种:第一种是拒绝社会或者被社会拒绝的独行者。这些角色可能最终会获得胜利并且始终被观众所同情,但从社会的眼光看来,他们是被排除在外的人;第二种是悲剧英雄,可能是不招人喜欢的甚至是让人痛心的中心人物。他们无法克服自己的缺点和内心的魔鬼,为此而堕落、毁灭。他们可能魅力十足,可能具有让人欣羡的品质,但他们的缺点笑到了最后。有些悲剧英雄在我们眼前毁灭,我们的情感获得净化,会避免犯下同样的错误。

原型二:导师mentor

导师的角色代表着英雄最强烈的愿望,是我们体内的神,是训练和帮助英雄的正面人物。英雄如果在英雄之路上坚持不懈,最终就会成为导师。导师就是以前的英雄,他们经历过人生的试练,现在要把知识和智慧传给英雄。英雄的重要任务是学习,导师的任务是传授和训练,激励、启示和培训指导英雄,帮助他克服恐惧。导师最善于指定任务和展开故事。

导师会向英雄赠予礼物。但礼物不是免费的,只有经过学习、牺牲或者奉献才能获得礼物和帮助。有些导师也在自身的英雄之旅中,可能面对死亡或者自身使命的信仰危机。英雄可以发现内在的智慧或重新审视内心的经验经历,自己做自己的导师。

原型三:边界护卫

英雄在战胜恐惧投入冒险后都会遭遇险阻。强力角色会引发恐惧和怀疑,质疑英雄坚持下去的价值。他们就是边界护卫,在冒险还未开始之前就挡住英雄的去路。在所有通往新世界的关口,都有强大的护卫挡在边界前,把不配通过的人拦住。

护卫的功能是出难题考验英雄。护卫象征着我们每一个人在现实社会里都会遭遇的阻挠——坏天气、坏运气、偏见、压迫以及怀有恶意的人。在更深层的心理学意义上,边界护卫象征着我们的心魔:神经官能症、感情的伤痕、缺点、依赖性以及妨碍我们成长进步的自我压抑。每当你试图做出人生中的重大改变时,这些心魔都会竭尽全力的张开,即便不想阻止你,也会考验你是不是真心接受改变带来的挑战。

当你试图让你的人生轨迹往好的方向转变的时候,十之八九会遭遇阻力。你周围的人甚至爱你的人都不会愿意看到你改变,他们已经习惯你的精神状态,舒适地和你在一起,你的改变可能会威胁到他们。如果他们阻碍你改变,你就得意识到他们的功能不过是边界护卫,只是来考验你改变的决心到底有多大。

如何应对边界护卫?成功的英雄不会把护卫看成有危险性的敌人,而会把他们看成有益的伙伴,看做接近新力量的早期预警。应对边界护卫最好的方式是深入内部、吸收容纳,化解危险而不是正面对抗,超越、收编它们然后继续行程。要学会把阻力看成力量的源泉。

原型四:信使

冒险召唤由信使发出。信使的功能是宣告改变是必要的,我们内心深处的什么东西知道改变的时机已经来临并派出了信使。引发改变的召唤可能是一本书、一部电影或一句话,但其实我们的内心早就像兔子一样跳了。它带来的振动影响着生活的每一个细节,直到无法再回避改变的时刻。信使激励英雄,向他提出挑战,从而推动进展。他们通知改变和冒险即将来临。信使可以是人,也可以是某种力量或媒介。

原型五:变形者

根据荣格理论,人人都有一套完整的男性和女性特质,但是男性的女性特质(敏感、自觉和表达感受和情感的能力)和女性的男性特质(力量和自信)常常被压抑。人们常会把内心中理想的形象投射到恋人身上。很多人连自己的性和心理都不了解,不要说异性了。我们体内所隐藏的异性气质的投射——也就是我们对性和两性关系的想象和看法,构成了变形者的原型。

变形者易变、表里不一,变化快得让人眼花缭乱,让英雄很难对其定位。变形者的功能是把怀疑和悬念带进故事里。变形可以呈现为外貌的变换,也可以是行为和语言的变换。英雄若对变形者有足够的耐心,就可以看到真相。

原型六:阴影

阴影象征着心灵被压抑被抛弃的能量。阴影象征着英雄的坏习惯、旧有的恐惧和被自己厌恶的品质:也就是我们不喜欢的那部分自己或者是不愿意承认的秘密,即便面对自己也不愿意承认。我们会试图将其投射到别人身上成为阴影,这种投射的方式被称为妖魔化。如果我们给英雄最深的恐惧赋予生命,就会生出恶人。恶人可以看做英雄心中阴影的人格化,不管恶人的价值是多么迥异于英雄,从某种角度看,恶人都阴暗地、放大或变形地反映了英雄自己的欲望。阴影可以成为照亮生命的强大内心力量,但是如果不去认识、面对和照亮它的话,就会成为毁灭性的力量:深深的心灵创伤或罪恶被放逐到阴暗的无意识当中就会化脓,转化成毁灭我们的恐怖力量。

阴影的功能是作为强力对手向英雄发出挑战,阴影制造冲突并且把英雄置于危险之中,从而激发英雄的最大潜力。阴影可以是英雄身外的力量或角色,也可以是英雄体内被深深压抑的那一部分。身外的阴影必须被英雄征服或毁灭,消除体内阴影的办法,就是把它从意识的暗处带到明处。

原型七:伙伴

伙伴的功能是陪伴、争论的对手、良知或者喜剧调剂,伙伴会提供帮英雄增加人性的厚度,让英雄更加平衡和开放。在伟大史诗之路上的英雄们需要一车一车的伙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才能组建一个冒险团队。

伙伴可以不是人类,在宗教里每个人都有一个既定的灵魂守护者,也就是相伴一生的死党——可以是某个小神或小天使,帮助英雄度过有用且有益的一生。伙伴也有可能象征着精神危机时给我们强大帮助的内心力量。

原型八:骗徒

骗徒是恶作剧能量和求变欲望的化身,通过揭示我们心理状况的呆滞、失调和荒诞,带来健康的变化和转型。如果我们太把自己当回事的话,我们人格中骗徒的那部分就会跳出来让我们脚踏实地地思考问题。

骗徒一般都是催化剂一般的角色,他们影响他人的生活但自己不会发生改变。喜剧里的英雄(如卓别林)都是颠覆现状,让我们自嘲的骗徒。

三、英雄之旅(角色弧)

1.正常世界(有限地认识到问题)

大多数故事都让英雄从正常而平凡或许还无聊、乏味、枯竭的世界进入一个崭新而陌生的非常世界。在人生里我们会经过一个又一个非常世界,它们逐渐被我们熟悉,进而变成正常世界,从那里我们将向着下一个非常世界启程。

正常世界可能看上去平静而无趣,但其实蕴藏着激情和挑战的种子,英雄的问题和矛盾在正常世界已经具备,欠的只是东风。每一个英雄都有外部问题也有内部问题,比如人格缺陷、知识短板或道德困境。因为我们每个人都必须学习、成长,迎接人生内部和外部的挑战,也许有时你会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一切都好,但原地踏步是不行的,必须和新的能量和世界及时链接。英雄需要在故事中学到些什么,比如如何与他人相处,如何相信自己,如何透过现象看本质。

正常世界是最适合交代故事背景的地方,这样观众才能明白前因后果,背景故事和交代是最难掌握的技巧,笨拙的交代会让故事产生冰冷的停滞。正常世界也是阐明故事主题的好地方,主题是关于人生某一方面的立场或假设或使命,主题不会轻易出现或自报家门,但你迟早必须发现它,并且做出选择,才能在故事中前后一致。

2.冒险召唤(认识增长)

冒险意味着英雄的不安和迷惘,英雄必须面对问题、挑战、突发事件或者奇遇。英雄可能受够了周遭的事物,不舒服的感觉日积月累,在更深的层面上可以说,人类的共通需求驱使着英雄上路冒险。一旦冒险召唤响起,他就无法无限期地赖在襁褓般的正常世界里。在冒险中唯一能被确定的事,是你肯定会被改变。

冒险召唤可能以事件或信号或信使的形式出现,也可以是英雄内心的一次搅动,如通过梦境或幻觉告诉你改变的时刻到了,也可能通过诱惑的方式召唤英雄,如一本书一张海报一则广告或者一个华丽盛大的场面。在故事里,冒险召唤由信使发起,信使把面对未知世界的邀请或挑战交给英雄。召唤是复杂的有层次有推进的,有时不止一个召唤,有时会有一系列召唤出现,让英雄别无选择必须冒险。

很多英雄看不到正常世界的问题,也感觉不到改变的需要,他们可能处在一种否认的状态,他们找来一堆精神寄托、嗜好和防御机制,得过且过,信使的任务是把这一套机制拆掉,宣布英雄的世界是不稳固的,只有通过行动、冒险和旅程才能恢复其健康和平衡。英雄在正常世界的某种缺失都引发召唤。

不是所有的召唤都是正面的令人激动的,对于悲剧英雄来说,很多召唤是对其恐怖厄运的警告。有时英雄会不可避免地突破导师或边界护卫设定的界限,如偷看潘多拉盒子或者不能打开的门,因为人类都有强大的好奇心,想知道一切隐藏的事务和一切秘密的强大动力。

3.拒斥召唤(对改变迟疑)

人生是一场充满危险且赌注甚高的赌局,堵的是英雄的运气和性命。这个阶段关乎恐惧,英雄一般会犹豫不前、拒斥召唤或者表露迟疑。他毕竟正面对最强烈的恐惧——未知世界的恐怖,没有人会对充满刺激但又充满生命危险的冒险轻易点头微笑。

英雄在此时还没有全身心的投入冒险,可能还在考虑要不要顺着原路退回去。英雄如果对冒险的第一反应是恐惧,那也是正常的,拒斥的第一理由往往是过去的经历,或者是一大堆站不住脚的借口。

拒斥召唤正是阐明英雄艰难抉择的时刻,英雄在冒险阶段必然面对相互冲突的召唤需要做出选择,如面对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和内心的使命追求,我们都会受到召唤,而两者经常是互相冲突的。

英雄需要在这里停下来权衡,为下面的行动作出真正的选择。这里的停顿也迫使英雄重新审视自己的使命。在这次迟疑或拒斥之后,英雄一般会全身心地投入到冒险中去,但也有可能会重新设定目标。拒斥召唤一般是负面的、危险的,有时坚持拒斥会导致悲剧,持续拒斥重要召唤是悲剧英雄的标志之一。但有些情况下拒斥也是智慧而正面的,如果你还没有准备好面对前方的未知地带,拒斥召唤也不是一件坏事。

4.见导师(战胜迟疑)

导师对英雄提供的服务包括保护、引导、讲授、考验、训练。见导师阶段会让英雄做好准备,获得补给、知识和自信,用以克服恐惧开始冒险。一个故事里即使没有人履行导师原型的功能,英雄也一定会在冒险前与某种智慧源泉接触,英雄可以向前任讨教经验,也可以从自己的经验教训中汲取智慧,不论用哪种方式,聪明的英雄会查询冒险地图,寻找前人的记录和航海日志。一个旅人如果踏上充满挑战、容易迷失的旅程,停下来看看地图绝对是明智之举。

导师可以提供建议指导,主要作用于英雄的思维,能够改变其意识。导师可以被视为经验丰富到可以去教别人的英雄,他至少走过一次英雄之旅,已经获得了可以传授给下一代的知识和技能。当然导师的作用仅止于此。英雄归根结底还是要独自面对未知。导师只是经常需要在英雄的屁股后面温柔地踢上一脚,把他踹进未知的冒险中去。导师可能会和父母一样,对监护人难以割舍,保护性过强的导师会导致悲剧。导师反映的现实是,我们所有人都必须从某些人或某些事物中获取人生的经验。

当写作进行不下去的时候,作家也可以像英雄一样寻求导师的帮助。他们可以向前辈咨询,或者从伟大作家的作品中获取灵感。作家还可以深入自己的内心,在自我内部寻找真正的灵感来源。最好的导师意见或许也是最简单的:深呼吸,坚持住,你干得不错,你有解决一切问题的办法,就在你的心里。作家自己便是读者的导师,用故事进行教学,贡献自己的经验、观察、热情和激情,提供隐喻让人们用来指导生活,这是作家最高的天赋和最重的天职。

5.越过第一道边界(投身到改变里)

越过第一道边界将标志着英雄对冒险全心全意、无所保留的行动。现在,召唤已经听到,怀疑和恐惧已经打消,所有该做的准备已经做好,英雄终于全身心地投入冒险,并且越过第一道边界,第一次完全进入了非常世界。此时此刻,故事和冒险才真正地走起来了。热气球飞升,罗曼史开启,船帆乘风,飞机飞船升空,马车队出发轰隆轰隆。

一般来说,英雄不会在接受导师的建议和礼物后立即冲进冒险里去,他们最终的奋不顾身一般都是由外部力量或外部事件造成的,它改变了故事的进程和强度,把英雄的犹豫和迟疑一扫而空。内部事件也可能促成跨越边界,英雄需要用灵魂决定“我是要继续像以前那样,还是以我所有的一切为代价去获取成长和改变?”多数跨越边界是外部因素和内心选择的组合结果。

接近边界时边界护卫会挡住你的去路,它们考验并促使英雄成长,此时此刻英雄的任务就是想办法通过或绕过这些边界护卫,它们的危险一般只是幻觉,只要无视它们或者心怀信仰地通过就行。还有些情况下必须收编边界护卫,或者把他们充满敌意的能量反射回他们身上。这说明看起来是障碍的东西也许只是越过边界的垫脚石。

无数的电影用实际障碍的方式来表现两个世界的边界,如大门、桥、悬崖、大海和河流等,跨越边界可能是个时间节点,英雄需要某种自信才能完成这种跨越,这种特殊的自信被称为信仰的飞跃,跳跃因为信仰而起,因为我们相信会以某种方式平安落地。不过不是所有的英雄都会轻巧落地,他们或许会在非常世界坠毁(真实的或者象征性地),对非常世界的浪漫幻想会被实际接触打得粉碎,信仰的飞跃也许变成信仰的危机。进入非常世界也许会让人精疲力尽、产生挫折或者迷失方向。

6.考验、伙伴和敌人(实验第一次改变)

既然英雄已经越过了第一道边界,进入了完全神秘而刺激的非常世界,他自然就要迎接新的挑战和考验,不管他上过多少学准备多么充分,他在这个新世界里又变成了一个一年级小学生。与他人成为伙伴或敌人,并且开始熟悉非常世界里的规则。

非常世界调整期的最重要功能是考验,目的是让英雄做好准备迎接前方更大的磨难。考验可以是导师训练的延续,很多导师都会陪伴英雄到这个阶段,指导英雄迎接前方的大赛。非常世界一般都受控于恶人或者阴影,他们会小心翼翼地在其中不满陷阱、路障和检查点,我们经常见到英雄在这里落入陷阱或是引发阴影设下的安全警报。英雄如何对付这些陷阱即是考验的一部分。

英雄面临的考验之一是结识伙伴和了解敌人,测试英雄是否具有优秀的判断力。英雄刚刚来到非常世界,需要花一些时间去搞清楚谁值得信任,谁靠得住,还有谁绝对不能信。死党是总策马在英雄身旁、协助他冒险的伙伴。英雄的这些亲密伙伴既会伸手相助也能提供喜剧调剂。死党形象可以提供幽默感,这恰恰是坚定又严肃的英雄所缺乏的,这些角色会自由地游走在导师和骗徒的边界之间,有时作为英雄的良知帮助他,有时又喜剧感十足地出些岔子或搞点恶作剧。

考验阶段还给组建团队提供了机会。很多故事都有多个英雄,或是英雄由各具特色或者特殊能力的一支团队在背后支撑着。在考验阶段,英雄或许不得不为了团队的控制权而跟竞争对手做斗争。团队成员的优势和缺陷都会在考验阶段表露无遗。

英雄在这一阶段会遭遇阴影,英雄在非常世界的出现会让阴影知悉他的到来,从而引发一系列凶险的事件。敌人可以履行阴影、骗徒、边界护卫甚至是信使原型的功能。竞争对手是一种特殊的敌人,跟英雄争夺爱情、名利等各种机会或资源,竞争对手一般不会想要杀死英雄,但会一心想要在竞争中打败他。

考验、伙伴和敌人的阶段让英雄积聚力量和信息,英雄必须非常快的学习非常世界的新规矩,为了下一阶段做好准备:接近最深的洞穴。

7.接近最深的洞穴(准备巨大的改变)

已经适应了非常世界的英雄们现在该去寻找它的核心了,为冒险的磨难做最后的准备。一般来说,这里是英雄最大敌人的总部,非常世界里最危险的地点。英雄进入这个恐怖空间也就越过了第二道边界,这就是“接近”的阶段。接近阶段包含了所有为了迎来极度磨难而做的准备工作。英雄一般都会在洞口做准备、做计划、用智慧战胜恶人手下的警卫。

接近提供侦查和收集信息的时间,也是为了磨难而整装待发的时间。努力不会白费,以前旅途的经验可以成为此时英雄的护照,如果以前的每次挑战都给我们增加了力量和阅历,我们一路走来就获得尊重。最深的洞穴也可能是另一个非常世界。英雄要做好最充分的准备,信心和谦逊并存,同时了解前方的危险。

在旅途变艰难的时候,英雄被孤立是很常见的,以前的同伴可能会逐渐远去,英雄不得不独自面对重要的时刻。人类英雄在神明的安排下,经常不得不独自完成任务,我们平时可以咨询父母、朋友和顾问,但那些地方导师们无法到达,我们只能依靠自己。接近阶段还是重新校准团队、表达顾虑和给予鼓励的好时机,团队成员统一目标,确保大家将会各尽所能。

有时用情感打动护卫或许是通关的关键,老去的一代人或者父母不会轻易让下一代掌握权力,必须取悦或者以某种方式解决这种生气的家长式能量,否则冒险无法继续,我们每个人都必须通过考验,获得家长式力量的认可。

英雄在接近阶段可能会受到挫败,信心受损,这其实只是对前进意愿的又一次考验而已,不管英雄怎样逃避自己的命运,退路早晚会被切断,必须面对生死危机。到达对手的防御中心后,在那里所有旅途上学到的东西和结识的伙伴都会发挥作用,抵达心灵的最终障碍已被打破,新的观念将接受考验,于是极度磨难即将开始。

8.磨难(尝试巨大的改变)

英雄在战斗中被逼至死亡边缘,直接面对生死危局和最大恐惧。磨难是至关重要的阶段,是英雄的主战场,也是英雄散发出魔力的主要阶段。

和死亡擦肩之时,你对活着的感觉才会前所未有的强烈。磨难的小秘密就在于:为了获得新生(或重生),英雄必须死去(或貌似死去)。所有英雄都必须面对死亡或与死亡类似的东西——如巨大的恐惧、企业的破产、恋爱的完结、目标落空或者旧人格的死去。英雄逃过死亡的劫难,实际或象征性地重生,才算通过成为英雄的主要考验。

事情在变好以前会先变坏,不管有多可怕,磨难的危急关头是获得恢复或胜利的唯一途径。磨难是危急关头但并非高潮,英雄经历的很多线索都在这里汇聚,也有很多改变和可能的线索从这里发散出去。

最常见的磨难是与某种敌对势力的冲突——可以是致命的邪恶敌人、对手甚至是某种自然力量,一个能够包含所有这些可能的概念就是阴影原型。恶人可以是外在的角色,但在更深的层面,敌人对手这些词所代表的其实是英雄自己身上负面的潜质。即英雄最大的对手,就是他自己的阴影。

英雄的诸多恐惧中,最强的往往来自于挺身反抗父母或权威人物的焦虑,对抗父母会成为沉重的磨难。年轻人挑战上一代也是永不过时的好戏,青老之间的矛盾可以表现为外部战斗,也可表现为内心冲突,内心搏斗可以发生在舒适但充满戒备的旧人格与虚弱、未成形但渴望出生的新人格之间,因为旧的自我如果不死去或者不靠边站的话,新的自我将无法出生,舞台中央的空间是有限的。少数情况下,磨难会成为治愈英雄和父母间深深伤痕的机会,英雄在通过磨难和挑战家长权威之后,才会赢得父母的认可,他们之间的冲突也会迎刃而解。

所有人在经历了死亡边缘的磨难之后都会有某种程度的改变。人们愿意花很多钱去尝试死亡的滋味,如蹦极、跳伞都会让人们有过山车般的体验,从而更加热爱生活。冒险片和冒险小说一直很畅销,这是因为它们提供了一种不危险的方式让我们感受死亡和重生。

9.报酬(尝试的后果——改进和阻碍,完成外部任务)

英雄取得的报酬既可以是万能药之类的宝器,也有可能是知识和经验,它能加深对敌对势力的理解,并且促成最终和解。作为从磨难中九死一生的奖赏,英雄也许会变得更有魅力。他为了大家的利益而搏命,因此赢得了“英雄”的称号。

胜利的时刻如白驹过隙,英雄在此刻尽情品尝喜悦的滋味。这一阶段最关键的一点是,英雄获得了他寻找的东西,可能是获得某种宝物、获得某种承认,或者是获得新的能量或新的认识,经历深刻的自我觉醒或顿悟。这一阶段英雄可能会因自我膨胀而扭曲,高估自己的才能或重要性,或者低估极度磨难的严重性。

10.返回的路(再次投身到改变里)

庆祝并消化了大磨难的收获和报酬后,英雄会面临选择:留在非常世界还是启程返回正常世界。尽管非常世界有它的魅力,但到底不是久留之地,而前方仍然潜伏着危险、诱惑和考验,很少有英雄会选择留下,大多数人走上返回的路——走回起点,或者向着终极目标,一个全新的地方继续旅行。返回的路标志着英雄返回正常世界的决定,决定着手处理后事,再次投身冒险。

此前英雄已经进入了一个舒适的停滞期,他们必须冲破停滞状态,借助于内心的决心或者外部的力量。返回的路是个转折点,也是又一次边界的跨越。我们挑战过的阴影可能会暂时隐退,但也会在无路可退时反弹,或者是在被消灭前孤注一掷。上瘾的人在戒瘾时可能会半途而废,因为瘾在被戒掉之前会铤而走险,报复性反弹。

11.复活(高潮:最后一次尝试最大的改变)

在非常世界学东西是一回事,把学到的知识作为实用智慧带回家则是另一回事。中间的极度磨难像是期中考试,而复活则是期末考试,英雄必须再次经历考验,才能证明自己在极度磨难里面真正学到了东西。死亡和黑暗会在最终失败以前孤注一掷。高潮是最后一次也是最危险地面对死亡,这是第二个生死难测的时刻,几乎是磨难阶段死亡与重生的再现。

提供证据是复活阶段的主要功能,非常世界的经验如果没有真正地融入日常生活,它就会消失,旅程给英雄的真正宝物不是纪念品,而是持续的内心变化与成长。复活时刻会用英雄在高潮时的选择和表现,来考验英雄是否通过改变真正获得了成长:他会根据旧有的、有缺陷的习惯选择,还是作为新人做出新的选择?只有做出新的选择,英雄才能算完成复活。

高潮意味着作品中爆发性的时刻,具有最高的能量,又或者是最后的大事件。英雄做出决定性的行动后,他的整个世界可能立刻都被改变了。英雄走在两个世界中间的桥上,复活节段可能会让归途中的英雄失足。英雄的失足不一定是真实的跌倒,可能是在返回的路途中面临道德或情感的失足危险。

因此复活阶段经常需要英雄做出牺牲,必须放弃掉一些东西,比如旧的习惯或者信仰或者旧人格,复活还提供了英雄一个机会:他能够表现自己已经吸收和容纳了从别的角色那里学到的东西,形成了新的更好的人格。容纳的意思就是把沿途学到的东西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高潮会考验英雄学到的所有东西,见证英雄真正发生变化,旧的自我完全死去。诱惑和癖好曾经让英雄旧的自我沦陷,但新的自我则完全不会受他们的影响。

12.携万能药回归(最终解决问题,完成英雄之旅的圆环)

英雄回到了正常世界,回归阶段真正的关键是万能药。它能证明英雄去过那里,并给别人树立了榜样,带回万能药是对英雄最后的考验,能看出他是不是足够成熟,会不会分享冒险的果实。携万能药回归意味着英雄在日常生活里落实改变,并用在冒险中学到的东西来疗伤。

万能药经常是旅途中赢得的宝物,也可以是让人进行冒险的任何东西:金钱、名声、权力、爱情、自由、智慧、和平、幸福、成功、健康、知识或者一个可以传颂的好故事,最好的万能药能给英雄和观众更多的感悟。如果英雄没有带回可以分享的东西,他就不是英雄,而是个自私卑鄙的蠢蛋。他没有学到东西也没有成长,白活了一场。好的英雄不仅改变自己,也能改变周围的一切,英雄本身变成活的万能药。还有一种常见的万能药是:英雄在回归后承担了更大的责任,放弃了孤立的身份,在团队中担当起了领导和服务的职责,他们带领伙伴重建目标,英雄从小我转到了大我。

英雄之旅只能说暂告一段落,因为生命不止,考验不止。英雄从当下的冒险中带回了万能药,但将其融入自我的过程还将继续。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万能药——智慧、经验、金钱、爱情、声望或者一生的恐惧。然而就像好的旅程一样,好的故事给我们万能药来改变我们,让我们更明白、更活跃,更完整。

回归的另一种说法是结局,英雄需要处理好他在故事中引发的问题、疑问和次要情节。结局一般有两种,一种是结束和完成感的环形方式,另一种则是开放式结局,带有问题未回答、冲突未解决的含糊感。在开放式结局里,英雄的问题可能不会被彻底地解决掉,悲剧英雄在旅程后又回到了最初的错误上,命中注定要重复经历磨难。

英雄之旅的圆环完成了,生活再也不会和以前一样了,新的生活开始了。

可以这样概括英雄之旅

①英雄出场在正常世界里,在那里,→

②他接到冒险召唤。→

③他起先会迟疑或者拒斥召唤,但是→

④他会受到导师的激励,从而→

⑤越过第一道边界而进入了非常世界,在那里,→

⑥遇到了考验、伙伴和敌人。→

⑦他接近最深的洞穴,越过第二道边界,→

⑧通过磨难。→

⑨他获得了报酬并且→

⑩在向正常世界返回的路上受到追逐。→

⑪他越过第三道边界,经历了复活,被经历所改变。→

⑫他带着实惠、宝物,或者携万能药回归,让正常世界获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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