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早上醒来，看窗外一方蓝天，心也随之畅快，腿竟要飘起来，怎么一条腿？雨霏这才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条鱼？
心里着急，张嘴却发不出声，男人也刚醒来，照例打个哈欠，又去摸手机，男人起床靠自身的生物钟安排，雨霏却不，从来都是自然醒。男人睡不了懒觉，醒了不起当作折磨。
“几点了？”雨霏总是睡意朦胧中，发出个模糊的嘟哝声。从无须睁眼看表，显然在六点左右，男人总在这个点醒来。可还是张嘴问一句，全当是“早安”问侯。雨霏才发觉许多年来，有许多纯属二人间的废话。
此刻的雨霏正着急，问话只在喉咙间，张了下嘴，根本发不出声。
问题是身边的男人，丝毫没察觉，没察觉女人变成了一条鱼，没察觉女人发不出声。
“快起床，你不爬山了？”男人知道女人无可救药的懒床癌，往常一般提醒道。见没动静，自己起身去了厨房。
雨霏努力张嘴，仍毫无声音，一着急，被子掀翻了起来，原来是尾巴。于是留下绝望的雨霏在床上。
怎么办？这个不长眼的家伙，这个一向粗枝大叶、稀里哈呼的家伙。床上的雨霏大声疾呼，“正凯，正凯！”，眼睁睁看着男人走远的背影，声音依旧遁入虚无，急得眼珠子要爆裂。
鱼的世界鱼知道，人的世界人不知道？或许鱼的世界鱼也未必知道？
到底怎么回事？
是否昨晚的噩梦导致的？正徜徉于浓雾翻腾的混沌中，渐觉潜入了一股暗流，有意无意绕周身涌动，越发浓烈的涌动近身，终于睁开眼，啊呀——
床边竟黑黢黢伫立一人，沉默内敛，只冷冷盯视着雨霏。雨霏愣怔着忘了害怕，可只是一刹那间而已，那人身边涌动的股暗流，在聚集，女人有些心慌，也只是略略心慌，女人站在一边，看着有些心慌的雨霏而已。
从前熬夜后入睡，须枕在男人臂弯，男人大手捋去在他脸上张扬的发丝，相拥而眠，否则总会有股神秘力量，老是趁风高夜黑，万物舒放之时，拖拽女人，企图把女人拖拽到某个失衡又可怕的神秘黑洞中。
有时那股力量会膨胀，如熬夜过度时，公然袭扰钻进男人温暖怀抱的女人。女人却丝毫不怕，开始诵念心经，睡前念诵，甚至于睡梦中念诵，更甚者面对那股神秘力量坦然自若念诵。
这女人就如此这般的认死理，居然想要留下它，于是百般记忆，睡梦中反复回味，甚至用了最强大脑里的记忆法子，可惜那些法子竟无用，早上一睁眼，大脑仍旧空空如也，好不气馁？
才不，这个女人决不气馁，于是睡前打坐冥想，细细回放一整天的画面，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有时居然能找回，真的！这让女人欣喜若狂，或许那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按现在一些前沿学科的理解，能洞悉另一纬度中的自己的生活，实在有意思。
贰
可当下迫在眉睫的问题是，如何让粗枝大叶的正凯知道自己的状况。女人能做的是摇摇尾巴而已，这岂不吓着他？
想什么来什么，听到脚步声，竟是男人进来了，说，“起来，吃饭了，”说着如往常一般掀开被子，伸出的却不是他温暖的大手，居然也是鱼鳍诶。
“一大早发什么呆？快起来！”说着大鱼鳍落在女人屁股上。
“干什么你？家暴啊！”女人虚张声势大叫，咦？怎么能发声了？
刚才看男人还是人，此刻是鱼，即一人一鱼，没法对话？此刻是两条鱼，所以可以说话了？那此刻是在鱼的世界，男人知道吗？女人看男人，似乎他并不知情？
同为鱼，知道自己是人的鱼，和不知道自己是人的鱼，鱼生也如此有趣哈，女人心一下柔软起来，“好渴，我要喝水。”
男人转身出去，听他在客厅咕咚咕咚的吞咽声，也在喝水，女人甜腻腻抬高声音，“我的水，我先喝！”
“叫唤什么？快起床吧，都几点了，就不能早几分钟到办公室！”男人用鱼鳍端着一大杯水，嘴里喝斥着走近，女人接过水杯，喝一口，好爽！心里喷出嗷嗷的猪笑，这男人不晓得自己变成了一条鱼，还惦记着去上班，就不怕办公室把我红烧了？
终于，变成一条鱼的雨霏出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