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敦】锦时

 医院似乎永远也不会有所谓的“淡季”到来，而今天不知为什么，安静得不可思议。在这幢巨大建筑物的某层的楼道里，传来了稀稀落落的脚步声，在空荡静寂成荒芜的走廊里分外清晰地回响着。也许是因为秋天已经到来的原因，窗口大大地敞开着，尚且有着夏日的余热的风轻柔地拂进来，柔软了四周一片寂寞的白色。就像人的一生，总会有着什么东西带着在曾经某一日里你以为不可触及的爱与希望以温柔的手摩挲。

 于是你看见了漫漠长夜里闪烁着的微光。

 当中岛敦再次走进那扇门时，正是正午稍靠后些的时间。白色的阳光透过白色透明的纱帘，静静地洒在病床前三厘米左右的位置，带着微温的热度，却又不会因此惊扰了床上正难得安眠着的人。

 或许并非安眠。

 中岛敦垂下眼睛细细看过躺在病床上的人，独属于医院的消毒水气味柔化了他这位前辈身上耀眼得灼目的光芒与飘忽不定的失真感，黑色微卷的额发乖顺地垂着，稍稍遮下了正轻轻阖着的眼睛。中岛敦知道太宰治有着一双极好看的眼睛，即使鸢色的瞳孔深处任谁也无法读懂，平日里流露出的也许只是千百分之一的情感也自生光华。而再向下一些，厚重的被子之下，是让他停留在这个平素看来不祥的地方的原因。他闭着眼睛也能很好地想象到，在本应平整的皮肤上崩裂开的旧伤，仿佛孩童的笑脸一样弯出鲜血淋漓的弧度。

 侦探社的各位早已经回去继续繁忙的工作。他记得回去之前的国木田先生翻了翻那本他向来随身带着的标着“理想”的笔记本，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睛告诉他最近只要留在这里看着太宰治就好，侦探社的工作暂时也没有多到不可分担的地步。与谢野小姐带着向来莫测的笑容递给太宰先生一张类似于照片的东西，推开门临走之前还指明对太宰先生说了一句这回你可欠了我一个人情，结果被后者再次轻轻松松地应付了过去。

 也并非没有问过那张照片是什么，而太宰治也只是依旧带着那种游刃有余的笑容揉了揉他的头发说敦君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而那个“总有一天”，就是现在吧？中岛敦看着扣在床头柜上的照片，在心里找了无数个借口不去看它，最终还是被像是猫咪柔软爪垫一样在心上不停磨蹭的好奇心打败了。中岛敦依旧垂着眼睛乖顺得仿佛家养的大猫，探出手越过病床几番努力终于碰到了照片的边角，他屏住呼吸看了看太宰治，见他依旧是沉睡的模样才舒了口气，把照片捏在手里。

 然后他侧身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避开了触碰到太宰治而把他弄醒的可能。可他没有注意到，本应是睡着的人带着几分如浓醇的酒一般醉人的笑意睁开了眼睛。

 秋日的阳光本就带着生命一样的明亮，即使隔过一层纱帘也没法改变这一点。于是中岛敦借着光清晰得不能再清晰地看见了那一瞬间的定格。在有着铺天盖地的湛蓝色的水族馆里，他自己正看着一群从身旁游过的水母时的模样。

在他的想象中这张照片里应该是太宰先生所偏爱着的某位很漂亮的小姐，或者是在那些他无法触及的曾经里与太宰先生有着很好关系的至交好友。无论如何也不会是这副模样。那一个瞬间所带给中岛敦的讶异让他不禁睁大了那双糅杂了紫色与金色的眼睛。

那是他进入侦探社以后第四年发生的事情了。在初夏时分的某个下午，太宰治给他打来了电话，却没有像平时一样说着些又是自杀失败了啊敦君快来救救我之类的话语。他听着电话彼端匀称的呼吸声音，随后听见了对方带着些笑意让他赶紧过来，就沿着平时的那条街走就好，一直走到头。

 中岛敦带着些疑惑地按着他所尊敬的前辈的话走，结果在一家新开的水族馆前看见了朝他挥着手的太宰治。

 “太宰先生——”

 “敦君总算到了，我可等了很久呢。”穿着浅棕色风衣的人如是说着，然后朝着他的方向伸出手，“走吧。”

 中岛敦在那个瞬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看着那双像是掺了星辰的光晕的眼睛里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仿佛看见了彼年尚且幼小的自己被温柔的暖意轻轻包裹住。这是在他迄今为止的人生中，第一次走进这样，象征着幸福与爱的地方。

 或许年少时也曾做过这样的梦。在一望无际的海中随波浮沉，白色泡沫浮出水面，看着大大小小形状奇怪的游鱼从身边倏忽掠过，还有着那些连阳光无法抵达的地方，以墨蓝色模糊了一切。

 那日的最后，当他们走出水族馆的时候，中岛敦疑惑地回过头，“太宰先生，我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也没看见有委托者啊。”甚至于连太宰治本身也难得地没有在这里付诸他向来所信仰着的自杀，或者中途消失跑去找愿意陪他殉情的美丽的小姐。

 原本走在他前面的前辈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在一片暮色渲染的世界里他听见了那个他所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难得敦君也像国木田君一样脑子被委托和工作塞满了吗？虽然自杀是我所信仰着的不可缺少的东西，可是敦君的生日也很重要啊。”

 中岛敦听了这样的叙述以后怔愣在原地许久，直到太宰治侧过头轻声笑了笑，眉眼也生动地柔和了起来。

 “生日快乐，敦君。”他说。

 正当中岛敦拿着照片想着要不要趁太宰先生还没有发现的时候赶紧把它放回去，一双一如既往地缠了白色绷带的手忽然掩住了他的眼睛。他迟疑了一下，摸索着把照片放了回去，声音有些闷闷的。

 “擅自看了照片是我不对，太宰先生。可是你能不能不要用戏弄女孩子的方法来戏弄我啊。”

 “那我该拿敦君怎么办呢？”

 温热的气息晕在耳边，他有些难耐地缩了缩脖子，往旁边不着痕迹地移了些距离。

 在那双手移开的同时，中岛敦得到了一个吻。

FIN

并不是什么肉，被LOFTER莫名其妙屏蔽。

生气。

梗来自半次元，三个词是【水族馆】【老照片】【旧疾复发】

第二次写太敦！希望各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