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诗集多少钱？”
“哎呀，木心的这本是吧，我是木心的粉丝，这个给你最低价，18元，微信还是支付宝？”
姑娘也喜欢木心，付了钱拿着书走了。
这个书摊流动与各个高校，今天出现在这，明天出现在那，几乎所有地方他都会漏上一小面，因为低廉的价格和齐全的种类在各个学校狠狠赚了一笔。
学生党没钱，他便打折，所有图书三到五折，便宜的书打五折，贵点的就打三折，所有的书都十几二十块，歪歪斜斜的摆在简陋的书架或者地上。
姑娘回到宿舍一看，印刷七扭八斜，字迹深浅不一，盗版书无遗了。
“你丫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木心的粉丝，还买盗版书，妈卖批。”
姑娘毫无办法，只能在宿舍里骂娘，其实她也知道便宜没好货，但侥幸心理谁没有，只能这次被骗，下次被骗，屡次被骗。
书摊老板到家的时候十一点半了。
说是“家”，其实也只是他租的一个地下小仓库，仓库里堆积着各种各样的盗版书，一摞摞，一堆堆，白的黑的花的，文字的，彩插的，一本本就像是一只只眼睛，被裹在透明的包装袋中，被堆积在灰暗发霉的底下仓库里，和小老板睡在一起。
京城米贵，居之不易。一千多年前有人对白居易说过这样的话。可那人看了他的诗稿后又说什么以君之才居天下易之。
小老板在京城待了两年了，京城何止米贵，房更贵。小老板租着一个月两千五的地下室，卖着一个月一万出头的盗版书，然后在每一个夜晚写着没人会给他出版的书稿，用大学时候买的笔记本。
小老板坚信总有一天他会出版一本署名为自己的书，他会得瑟的学大冰跑到各个高校像开演唱会一样开签名售卖会。他会给每一本书签名，他会告诉每一个粉丝他爱他们，他会向全世界宣布他是一个作家。
但他还没有。
这两年他白天买盗版书，晚上写盗版书。他给作家代笔，给明星代笔，给教授代笔，给所有给他钱的人代笔。他写低质量的电子书，钻着法律的空子写猎奇的，黄暴的小说，就为驳眼球。
说实在的，他写的东西连他自个儿都瞧不起。
他说这是工作。
他还写感人至深的真情，呕心泣血的作品，他每天熬夜一天几行，不知疲倦，小心翼翼，改来改去，仿佛自己的孩子。但寄到编辑部却总是退稿。
后来他觉得卖盗版书很幸福，他能看见那么多和他一样热爱阅读的人，他每次都会告诉买家他是木心的粉丝，他是余华的粉丝，他是马尔克斯的粉丝。
这是真的。
他卖出盗版书就像卖出自己的书，卖出自己写的书。他是真的高兴。
后来又过了两年。
直到后来他越来越厌倦，他不愿意在熬夜，不愿意再住发霉的地下室，不愿意再每天流转与各个高校，推销自己的盗版书。
他累了，他困了。
后来他回家了。
长安米贵，居之不易。
买书的姑娘毕业了。毕业那天她把那本盗版的《木心诗集》放进了行李箱。
“理想再见。“小老板离开京城的小破屋时挥挥手。
“未来你好。”买书的姑娘双脚踏出校园，挥了挥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