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巴郡两个少数部族首领朴胡、杜濩、任约,各自举众归附朝廷,于是分割巴郡,以朴胡为巴东太守,杜濩为巴西太守,任约为巴郡太守,都封为列侯。
冬,十月,设置“名号侯”以赏军功(名号侯:有金印、紫绶,但是没有食邑,不食租)。
十一月,张鲁将家属出降。魏公曹操拜张鲁为镇南将军,待之以客礼,封阆中侯,食邑一万户。封张鲁的五个儿子及阎圃皆为列侯。
习凿齿曰:
阎圃当初劝谏张鲁不要称王,而曹操因此追封他为列侯,以后的人,哪有不愿归顺曹操的!堵塞水的源头,其下游的水自然不再流动,说的不正是这个道理吗!假如不明白这一点,仅重视“焦烂之功”,丰厚的爵位和赏赐只给那些拼死作战的武士,民众百姓便会认为动乱有利可图,习惯于争相攻杀,倚仗武力,战乱就不会停止了。曹操这样封赏,可以说是知赏罚之本矣!
[点评]
首先来了解一下,习凿齿何许人也?
习凿齿是东晋著名史学家、文学家,他精通玄学、佛学、史学。主要著作有《汉晋春秋》《襄阳耆旧记》《习凿齿集》等,其中《汉晋春秋》是影响深远的史学名著。习凿齿曾专程去隆中凭吊过孔明故宅,并撰写了《诸葛武侯宅铭》,其中记载了孔明旧居的情景,并赞佩诸葛亮公正无私,执法严明,有功国家,造福人民。在成都武侯祠殿上,近代钟瀚为此写下了这样一副对联:“异代相知习凿齿;千秋同祀武乡侯。”
习凿齿上面所提“焦烂之功”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个典故:汉宣帝重用霍光,不听徐福(此徐福不是率五百童男童女东渡扶桑的那个徐福,而是西汉汉宣帝时的一个书生)限制霍光的劝谏。后来霍光死后,霍光的子弟果然密谋叛乱,事败之后被汉宣帝诛杀;汉宣帝奖赏平叛的各个有功之臣,唯独没有赏赐徐福。有人就为此事上书汉宣帝,他利用了一个讽谏的方法,给汉宣帝讲述了一个“曲突徙薪”的故事,令汉宣帝改变了主意,赏赐了徐福,并任命徐福为郎官。
“曲突徙薪”又是什么典故?
古时有一个人,看见一户人家房子烟囱是直的,旁边对着干柴,就建议主人把烟囱改成“曲突”(曲为弯、突为烟囱,曲突即把烟囱改成弯的),并且“徙薪”(薪为柴火、徙薪即搬走柴火)。主人不听,后来果然失火。事后主人设宴答谢帮他救火的邻居们,那位救火烧得焦头烂额的人坐在上席,却没有请那位建议他曲突徙薪的人。有人提醒他,说你当初如果听了他的话,根本就不会有火灾,你怎么不请他呢?主人醒悟,才把那人请来。
为什么习凿齿说曹操封赏阎圃是赏罚之本呢?
阎圃一是劝阻张鲁称王,二是在汉中之战中力劝张鲁投降曹操(虽然给张鲁出了要高价的妙招,但本质还是劝降)。 曹操据此给他封侯。
这个封赏和“上医治未病,中医治欲病,下医治已病”的道理是一样的,《孙子兵法》说:“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顶级的政治家、军事家,不需要打仗,就让别人降服,也让百姓免于生灵涂炭。曹操轻而易举拿下汉中,阎圃起到至关重要作用,而曹操因此追封他为列侯,以后的人,哪有不愿归顺曹操的!《孙子兵法》又说:“善战者,无智名,无勇功。”真正善战的人,他从不把自己搞得焦头烂额,都是防患于未然,啥事情都没发生,一般人也就看不出来他有什么本事了。
程银、侯选、庞德都跟随张鲁投降(程银、侯选是关中部将,庞德是马超部将,渭水和冀县战败后,都归附张鲁),魏公曹操恢复程银、侯选官爵,拜庞德为立义将军。
张鲁逃亡巴中时,黄权向刘备建议:“如果失去汉中,则三巴(巴东、巴西、巴郡)全被压制,这相当于是割去了蜀的股臂。”刘备于是任命黄权为护军,率诸将迎接张鲁。结果张鲁已经投降曹操,黄权于是移师攻打朴胡、杜濩、任约,全部击破。魏公曹操派张郃率诸军争夺三巴,想要将当地百姓全部迁徙到汉中,进军宕渠。刘备派巴西太守张飞与张郃相拒,五十余日,张飞袭击张郃,张郃大败,退还南郑,刘备也回师成都。
曹操将从前韩遂、马超的士兵五千余人分出来,命平难将军殷署等统领,任命扶风太守赵俨为关中护军。曹操派赵俨征发一千二百士兵协防汉中,由殷署负责督送,将要被派往汉中的士兵很不情愿。
赵俨送这些士兵到斜谷口后返回,还没到军营,殷署的部队已经发生叛乱。赵俨自己带领的的步骑兵一百五十人,都是哗变士兵的亲戚同党,他们听说叛乱以后,都很惊慌,穿戴好铠甲,手执兵器,惶惶不安。赵俨从容地对他们分析了成败得失,恳切地加以抚慰勉励,士兵们都慷慨地说:“不论生死,我们都会跟随护军,不敢有二心!”
赵俨就命他们前往各营,分别召唤、鉴别那些结党叛乱者,共八百余人,分散在田野中。赵俨下令:只惩治带头闹事的,其余的一概不追究,郡县将所逮捕的人全部释放,于是叛兵相继回来投降。
赵俨秘密向曹操报告说:“应当将这批人送到大营,请用旧部队来镇守关中。”
曹操于是派将军刘柱率两千人前往,约定等抵达后再发遣关中兵。很快消息走漏,诸营士兵大为惊骇,怎么做思想工作也没法安心了。赵俨于是宣布:“我将在你们当中挑选温和老实的一千人留下,镇守关中,其余的全都派往东方。”于是召见主管军籍的官员,命令呈上各营士兵名册,立刻进行择别。留下来的人情绪稳定,与赵俨同心,那些该走的人也不敢有所举动。
赵俨在一天内将该走的人全部发遣上路,并将所留下的一千人分布到各处守置。不久,刘柱所率部队从东方赶到,赵俨于是再次威胁劝导,将留下的一千人也一并发遣,让他们跟在先前被发遣的部队后面东行。前后安全送抵邺城的,有二万余人。
[点评]
对于突发事件的处理,最能体现一个人敏锐判断力和掌控局面的能力。赵俨不愧为曹魏著名的谋臣,他以前曾劝说过曹操不要征收户调,调解过张辽、乐进、于禁之间的矛盾。这件士兵哗变更突显了他把控突发事件的综合才能,他的处理手法对我们今天处理突发事件仍然有借鉴意义。
赵俨的做法:一是哄,稳固基本力量;二是分化哗变者,孤立挑事者;三是善意的“骗”,假意的留,稳定局势,这对于被骗者也是好的结局(避免节外生枝,兵戎相见);四是威逼劝导,最终把不安定因素彻底排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