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 小说《标准答案》2.9仇恨和自私
2．10开放的空间钥匙
回到家里后，林小米把自己关进了房间，一天一夜不吃不喝。纪梵把晚饭端进房间劝她吃一点，林小米摇了摇头：“他是我爸爸，我爸爸，你明白吗？”
“我们无法改变那边的世界，你吃点东西。”纪梵微微叹了口气，林小米的状态很差，眼睛也凹下去，整个人憔悴不堪，几乎到瘦得皮包骨头了。
“我爸爸，我唯一的亲人，我眼睁睁看着他死。他们死了，我一个人活在这里有什么意义？”林小米把火气发到纪梵身上，她知道自己的父亲犯的罪足以致死，可是作为女儿，她无法接受自己眼睁睁看着父亲死去。
“别这样，无论如何，你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纪梵只能好言好语劝着。
“孩子？”林小米把手轻轻放到肚子上，孩子太小，没有任何感觉。孩子的父亲以为她死了，林小米和他永远不可能守在一起。
“是啊，你不吃，难道让孩子也饿着吗？”纪梵示意林小米吃点东西。
“孩子？”这里的人似乎都很重视这个孩子，也许纪梵也重视，尽管这个孩子的父亲不是他。林小米抬着对着纪梵的眼睛问道：“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我给你生个孩子吗？”
纪梵没有料到林小米会问得这么直接，脸上明显一愣，避开林小米直视的眼神“当然不是。”
“蔓晴跟我说小镇已经很久没有孩子出生了，因为这里的人很难怀孕。而我也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内会有机会，所以连未婚先孕都是件光彩的事，你真的有这么开心吗？孩子的爸爸不是你啊，你救了我，却让他和我永远相隔一方，我连看都不能看一眼。你就这么想要孩子吗？甚至到养别人的老婆孩子都不介意吗？”林小米不由地加大了嗓门，把气撒到了纪梵的身上。
“爱吃不吃，不吃拉倒。”纪梵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扔下饭菜走出了房间。林小米把饭菜全部推到了地上，用被子把头蒙住。父亲的消失夺也带走了林小米生存下去的欲望，在这个透明的天堂里，她一个亲人也没有了，自己孤孤单单活在这个世上有什么意思呢？
眼泪划落下来，滴到枕头上，慢慢湿了一大片。第二天早上，林小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莫尼却开始了每天的课程，林小米抓起莫尼直接狠狠地扔到了窗外。一直到晚上纪梵下班回来，她也没从床上起来。纪梵照例煮了晚餐端进房间，可林小米并没有领情，两个人又吵了一架。
第三天林小米被纪梵从床上抓起来，然后塞进了车里。车子出小镇后，朝市里的方向驶去，林小米坐在车上，一语不吭，爸爸妈妈死了，她和陈卓阳永远隔开了。万念俱灰的林小米对去哪里？做什么？都无所谓了。车子还是在她第一次来的小楼前停了下来，接着被带进布先生的办公室，纪梵把林小米送进来后就径直离开了。
这是林小米第二次进入市长办公室，布先生入下手里的报纸指了指沙发示意林小米坐。林小米木然地坐了下来，接着布先生起身坐到她边上。“怎么样？住这里还习惯吗？和纪梵相处得怎么样……”布先生竟然开始跟林小米拉家长。
“嗯……好……是……”林小米始终都是淡淡的口吻，回答的一般用摇头或是点头，话也不会超过三个字。如果不是门口那块牌子，林小米很难相信坐在对面的老人竟然会是堂堂的市长。印象中，父亲似乎从来不会这么和气地跟人聊天，哪怕是对着自己的女儿。
和布先生谈话是件乏味的事情，可让林小米意外的是，布先生竟然主动说陪她回以前的世界去看看。楼下一处偏角的屋子里，拉着布先生的手，林小米又看到了那个并不陌生的通道。布先生问她想去哪里，林小米选了墓地。林华的坟前没有一个人，黄土松软因为下雨而塌了个坑，墓前没有一丝的草木。风风光光的副市长也好，万人指责的贪污犯也好，在这一刻全部化成灰，埋入黄土地，消散在空气中，连他的女儿在另外一个世界，他也不会知道。
在林华的墓前站了好久，布先生提议去回林小米家里去看看。搭车回到曾经熟悉的屋子，房门竟然开着，法院的封条已经被拆掉了。屋里值点钱的东西都已经被拿走了或者砸碎了，地上散落着各种瓷片、玻璃、碎屑，地板上面一片狼藉。房子里有两个阿姨在搞卫生，时不时传来两人的议论声：“听说这里以前住着一个贪官，你说我们能不能在这里找到什么？”
“别做梦了，地板都撬开了，这种好事怎么会轮到我们，赶快干活吧，听说这套房子很快会拍卖了呢。”
“当官的赚钱可真容易，你看这么好的红木地板给糟蹋了，听说要好几万一平方呢。”
“可不是嘛，来抄家的人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净糟蹋东西。我跟你说奥，我们快点做完。这房子啊，有晦气，我听说他们一家三口不到半年全死了，连那个上大学的孩子也死了。”
“嗯，肯定是风水不好，不过贪官，死了活该……”
林小米的眼泪落了下来，爸爸做错了就该死吗？那些活着的人就没有做错过吗？妈妈做错了什么？她做错了什么？
从家里出来，林小米不由自主向陈卓阳家走去，布先生跟在她后面没有阻止。到了陈卓阳家里，只有保姆在搞卫生。林小米飘进曾经住过的房间，还是原来的样子，连自己的衣服都还挂在柜子里。呆坐在房间里对着曾经两人的合影发呆，林小米不知道下一步，她能去哪。在这个世界，她已经没有了亲人，唯一的牵挂只有陈卓阳了。对于那个陌生的世界，林小米不知道自己孤单活在那里有什么意思。
“小米，你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布先生对着呆呆坐在照片前一语不发的林小米开口。
“我能回北大去看看吗？”林小米的目光依旧盯在照片上一动不动。
“小米，你要学会往前看，很多事情，你只有放下，才能看到前面。在这世上，很多人一生都因为追求目标的错误，白白浪费了世上的美好光阴，很多人到死也没有明白生命的意义，白活了一辈子。”布先生的话突然变得语重心肠。
“他是我爸爸，我只剩下爸爸了。我知道他做错了，难道活着的人，他们就从来没有做错事的吗？”林小米只是想要自己的爸爸，那个做错了很多事的爸爸，但他终归是自己的父亲啊。
“没错，他是你父亲，但他不能完完全全属于你，每个人都要对自己做的事负责。放下过去，珍惜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好好过你现在的每一天。”
“我有的一切？”林小米把手轻轻放到肚子的位置，现在除了这个小生命，她什么都没有了。
“珍惜你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个物，包括你呼吸的空气，早上起来照进你房间的阳光，出门时你听到的鸟叫声，甚至昨天还跟你吵架的人或者前天把你淋湿的雨。用感恩的心对待你身边的一切人和事，做你想做的事，开开心心过每一天，这才是不浪费生命。”布先生的语速很慢，好像在讲一个深远的故事。话林小米都听懂了，也许道理很简单，只是做起来很难而已。
“你们为什么不多带人上去？”
“我们也不希望一直靠下面的人才能传承。”
“所以纪梵把我带到上面，为的就是我能生个孩子。”
“我承认这是目的之一，但最主要的是你的善良让你获得了来到我们那个世界的资格，当然如果你还能生个孩子，那更好。”
“果真如此。”林小米低下了头，自己在那个世界根本就只是一个工具而已。
“小米，别抗拒，在这里，你已经死了。既然这里没有你留恋的，不如回去吧？至于孩子，那是天意。”
“对不起，孩子的父亲不是纪梵。”尽管那个世界也许很好，林小米还是不打算回去了。她准备去找陈卓阳，哪怕只能一直这样飘着，或者飘一段时间后，自己就会死去。
“我知道，没关系，纪梵愿意接受，我们都愿意接受。”布先生微笑着点点头。
“你知道，你们都知道？”林小米惊讶的眼珠都掉出来了。
“只有我和纪梵知道。孩子是的父亲是没办法和你一起生活，但是孩子会生活在一个充满爱的环境里，会有妈妈，有爸爸，所有的人都会爱他。来，回去吧。”布先生朝林小米拉了一下，两人又回到了刚离开的屋子。让林小米惊喜的是，回来后布先生竟然给了她一个项链，并教会了她如何可以打开那个通道，自由的来往两个世界。
“我真的可以随时都回去吗？”林小米有点不相信自己竟然可以来往两个世界。
“当然，如果你还有牵挂，可以自己去看看，但记得每次去不要太久，你飘在那边虽肚子里的孩子是会饿的，而且你只能在自己的家后面那个屋子里用，也就是你和纪梵的房子里来回两个世界，出了那里，项链就没有作用了，明白吗？”布先生认为林小米既然钻进了牛角尖里，那只能由她自己慢慢摸索着钻出来。
“嗯。”林小米点了点头，想不到自己竟然如此轻易就得到了回到那个世界的钥匙。
布先生留下林小米一起吃中饭，纪梵也过来了，中午的菜很丰盛，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她没吃几口全吐了。中饭后纪梵便领着林小米告别了布先生，上车后，纪梵破例呈现出和颜悦色的表情：“想去哪里走走吗？”
“我想回去。”林小米摇了摇头，爸爸死了，她的心情差到极点。
“那去趟超市吧。”
“要哪一种？”超市里的在零食柜前，纪梵主动拿了不少话梅一样的东西朝林小米开口。
“不要。”林小米摇了摇头。
“怎么了？以前不是很喜欢吃吗？难过的时候吃点这个会好过一点。”纪梵不解地看着林小米。
“我不能老是让你养我。”林小米再次次摇了摇头。虽然纪梵手上的话梅看上去很可口，只是她不能太惯着自己。现在看来，这里的人肯定是不会让她流落街头的，但她也得想办法自己养活自己。蛋糕店那份轻闲的工作估计是不能养活自己和孩子的，更何况以后孩子出来，好多地方要钱。
“我不介意啊。”纪梵其实真正想说的是他不介意林小米有了别人的孩子，但林小米理解错了。
“我又不是你什么人，我要自己养自己。再说了，我也不能你愿意就要你养啊。”林小米摇了摇头，想起那次纪梵批评她浪费粮食。一个普普通通的节目主持人，既不红，也不火，林小米料想他的收入也不会高到哪去。有人帮你是幸运，无人帮你是公正的命运，没有人该为你做什么，因为生命是你自己的，你得为自己负责。以前这些话，林小米只把它当作话来看，从来没有体会过里面的意义，更没有在经历过后感悟其中的真理。
“你才跑蛋糕店去是为了赚钱啊？”纪梵突然明白过来林小米为什么找蔓晴要一份工作了，他还以为她只是太闷了而已。
“嗯，以后还有孩子呢。”林小米点点头。她必须要早作打算，对于这个肚子里的孩子，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至于具体能走到哪一步，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孩子从出生到大学毕业或十八岁之前，每个月都会有一笔钱划到你账户，而且你也不是我养的，到你大学毕业，政府给你的钱维持生活还是够的。”
“你说什么？”林小米完全懵了，这是什么意思？她的钱又在哪里？
“我说就算你现在不工作，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流落街头，还要……”纪梵说到一半停止住了，那段让人落泪的过去，他还是不要提了。
“还要什么？”
“没什么，不是你一个，每个人都一样，政府会养活你和孩子的生活费。等孩子大一点，让蔓晴她们帮着带，你可以去把学业完成。”纪梵把话梅扔进车里，拉着林小米往前走。
回到家里，按纪梵的指示，林小米找到了那款软件。手指在键盘的一个触摸屏一样的东西上按了按，林小米三个字赫然出现在屏幕上，收入那行里有一个500，还有一列支出是50，明细里注明的是一家贸易商行的名字，林小米猜测应该是那天买的衣服。
“看到了没，你在这里肯定不会像你过去那样，离开了钱，没办法生存下去就行了。钱就在你自己的账户上，指纹就是你的账号。你手机上也可以查，只是没这么详细。”纪梵指了指电脑的屏幕。
“看到了。”林小米的心情并没有好多少，一个月500块，就是以前的一顿饭钱，当然她以前累死累活做了一个多星期也没赚到五百块。林小米在心里安慰自己，有一点总好过没有，苦一点她倒是不怕，只是别让孩子以后跟着自己流落街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