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B站，率先可以想到什么？首先是二次元，其次很可能就是弹幕了。

随着屏幕上那一排排“弹幕护体”的字眼，构成了非常鲜明的区分年轻人和“中老年人”的一大关键点——看视频开不开弹幕。你开不开弹幕，习不习惯有一群人和你遥相呼应，不同的视频“服用”方式，造就了不同的观看体验。

弹幕文化的“始作俑者”是日本的Niconico，它是日本二次元文化的主要站点，将弹幕用产品化的方式呈现，堪称弹幕网站鼻祖。

中国国内最早学习Niconico的是AcFun（A站），B站创始人徐逸曾是A站资深用户，因为A站的服务不太稳定，徐逸作为二次元文化的拥趸，随后创建了B站。

为什么B站的弹幕能够带来这么高的关注度？弹幕文化如此“引人入胜”，核心在于三点：连续性、开放性和打破“第四堵墙”。

弹幕的连续性

我们周围绝大多数的产品都是非连续性产品。比如iPhone 11，不管你对其多么喜爱，下载各种有趣的APP，或是买了新的手机壳，这些在你想用5G网络的念头面前集体黯然失色。所以iPhone11是一个非连续性的产品。它注定有一天无法升级成你想要的样子。

而常规的内容产品其实也是非连续性的产品。

比如一部电影，本质上是非连续性产品，观影结束后，你想在这里面获得新的体验，新的观感，是不能被满足的。当你看完《白蛇：缘起》之后，想看“青蛇”的故事，就必须去看《白蛇2：青蛇劫起》，这是很常见的操作。

但是B站的弹幕就为传统的非连续性的内容产品提供了连续性的体验。弹幕时时刻刻在新增，随着它的不断丰富，因此也赋予了用户新的观看视角和意义。

同样的一部片子，明年再看，新增的弹幕带着当下全新的语境，重新对内容进行了一番诠释。

如果把弹幕和视频视为完整的内容产品，你可能永远看不到这个产品彻底完结的时刻。而这种连续的内容产品会永远为你注入“当下感”，时看时新。

当1986版《西游记》配上“饿货，来条士力架”、“美团饿了么”、“八戒穿内衬”、“干饭人”等弹幕，次元壁立刻被打破，“当下感”扑面而来。

这部经典之作，哪怕在五年后十年后再观看，彼时肯定又有全新的视角，新梗频出，有趣的是，你无法预测会出现什么。

这就是B站的弹幕文化，赋予旧作品新意义和新的情绪价值。

那么问题来了，其他视频平台如爱奇艺，也做弹幕功能，但是达不到B站弹幕的声量。为什么？坦白一点讲，除了没有二次元文化的土壤，与我当时对于弹幕的理解也有关系。

反思一下，我对弹幕的理解发生过两次失误。在我不到三十岁的时候，对于观看感受的看法是比较传统的，我认为爱奇艺不需要弹幕，沉浸式观看配弹幕，吵。这一决定导致了爱奇艺增加弹幕功能晚了13个月。

另外，即便是当时决定做弹幕功能，对于弹幕的理解也有问题。我们把弹幕理解成了一种基于时间轴的评论功能。所以整合了评论之后，将其放在不同的时间轴里去做“弹幕”，完全忽略了弹幕和视频能够共同形成一种新型的内容产品，而这，才是弹幕的本质。

弹幕的开放性

纵观整个人类信息的传播史，从OGC到PGC 再到UGC，年轻人和更年轻的Z世代群体，他们已经不止满足于观看内容，尤其喜欢参与到内容创作过程中。视频内容的创作门槛无疑是偏高的。

弹幕是一个共创作品，并且它把参与视频创作过程的门槛降到近乎为零。

所以我们可以用新视角去看视频配弹幕之后产生的“完整体”，即视频部分由独立的UP主完成，由传统的经典内容完成，弹幕则是人人都可以用极简单的方式参与其中。这是弹幕提供的第二个价值——共创过程异常开放。

有的视频本来表达的理念是A，加上弹幕之后，仿佛就有了新的“灵魂”。

我曾在B站看过一个视频：某个人骑着自行车，与另一个骑着三轮车的人相遇，三轮车的尾部和自行车碰上，骑自行车的人摔到三轮车的车斗里，本身是一个令人爆笑的视频。而B站的网友们为其配上了“像极了爱情”、“来不及解释了，快上车”……这些互动弹幕，“二创”以后让欢乐加倍。

因此，我们很难界定清楚原创内容和那些弹幕，哪个对用户的情绪价值贡献度更大。

由B站的视频和弹幕，我们可以联想到一点，视频UP主与其说是创作者，不如说是内容的生产带头人。UP主创造“梗”的核心要素，是发起了这个项目，然后一群弹幕生产者被组织起来，“共襄盛举”，创作过程更开放，最终效果异彩纷呈。

弹幕打破的是“第四堵墙”

黑白电影《大佛普拉斯》结尾处，出现一抹突兀的粉色。在创作上，这种极其高阶的手法叫做打破“第四堵墙”（戏剧术语，是指一面在传统三壁镜框式舞台中虚构的“墙”，可以让观众看见戏剧中的观众。延伸到电影、电视节目中，观众的出现被看做是打破“第四堵墙”）。

再比如电影《死侍》中，也有典型的打破第四堵墙的情节——主角（死侍）知道自己在电影里，“我”吐“我”在剧里的槽，真·人生何处不精分。这种创作手法很讲究技巧，用好了出彩，用不好就会“砸锅”，让用户有出戏的错觉。

而对于B站的UP主而言，打破第四堵墙是一种近乎天经地义，没有任何难度的事儿。UP主会在视频埋点，和弹幕主动做沟通。

比如预料到会有“你看他的表情，他急了”的用户弹幕，他们就会在视频里提前准备请把“他急了，打在公屏上”的情节、视频结尾说出“求转发，求投币”的环节……用这种主动性去营造一种“我在视频里，我想跟你沟通”的氛围。

由此可见，B站里的每个内容产品，本质上都是社交产品。

UP主用视频在做沟通，而不是单纯的做内容创作，弹幕和UP主形成了一个良性的，连接内外的桥梁。他们既和视频内容沟通，也带着视频和外部用户做沟通，这就构成了特别完整的体验闭环，这也是我认为的B站最独特的地方。

在此友情提醒年龄稍大一点的朋友，“弹幕”的发音是弹(dàn)幕，不是弹（tán）幕。若你不小心说错，身边的年轻人想发笑，但不好意思指正（没错，我就是那个年轻人：））。

总的来说，弹幕提供了三个核心内容，一是为产品注入连续性和当下感；二是让更多人用更低的成本参与协同创作的过程；同时也打破了第四堵墙，将内容产品变成社交产品，缔造出满足Z世代精神需求的特殊文化现象，而不只是视频上飘过的一段评论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