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天下大乱,诸侯割据,中间兴起一场士族与寒族的博弈,最终以士族的大获全胜而告终。接下来,士族代表司马家建立的晋朝也由于各种内外原因分裂,成为南朝和北朝,北朝由拓拔珪建立北魏,完成北朝的统一。可是北魏不久又分裂成为东魏和西魏,南朝由陈朝把持,这样就形成了后三国的局面,这个局面又是怎么来的,这当中又经历了什么呢?来看施展老师给出的逻辑。
1. 二元帝国的逻辑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观察过,中国历史上很多帝国根本不能统一长城南北,这是为什么呢?
原因在于长城南北是两份不同的逻辑,长城以南是儒家化的汉人,即便匈奴人迁徙过来,那也就定居下来,过期农耕生活,也算是汉人了。而儒家文化是有一个前提要求的,那就是定居,如果不定居,我怎么三纲五常呢?
可是如果需要定居,那就必定需要固定的农耕文明,如果你想要农耕,必须要有至少相对固定的降雨量,这个界限在于400毫米,于是,在地图上,我们就可以看到,长城的建筑符合400毫米等降雨量线的边界。
长城以南,大家是定居生活,靠农耕来养活自己,长城以北,没有太多粮食,那很多情况下是要不断迁徙的,固定在一个地方就要饿死了,并且经常还要跟其他部族或是中原打仗,去掠夺资源。
这样,北边的匈奴人就必须要找到一个有强大战斗力的大汗带领自己,如果大汗挂了,那么就只能去找一个一样战斗力强的人,这些人就只能是兄弟,而不会是孩子,因为孩子没有什么战斗力嘛,那么北边的继承逻辑实际上就是兄终弟及,可是这个继承顺序也有问题,当所有同辈的兄弟都挂了,低下的孩儿们就会争得头破血流,这也是草原王朝统一不过百年的根本原因。
而南边恰好相反,中原有降雨保障,有大量耕地,有粮食产出,有资源财富,那么中原的王朝是以官僚体系来保障国力运营的,这个体系会负责收税,负责国家的运帷,那对于皇帝本身的要求就不那么高了,皇帝不需要太能打的,反正也不会上战场,重要的是皇帝继承的稳定性,那么中原的继承逻辑就是父终子及。
这样一来,我们也就能够理解为什么纯汉人的王朝始终不能统治长城南北了,也就能够理解统治长城南北的朝代必须具有二元属性,在长城以南,通过儒家文化和官僚体系保障,长城以北,通过游牧民族以及天可汗的战斗力来保障,这二元,缺一不可。
2. 北魏分裂的缘起
现在,我们可以来看看北魏王朝为什么分裂了。北魏有一位冯太后,丈夫早死,于是扶自己的孩子上位,孩子小,自然有些军事贵族就要欺负一下了,可惜冯太后三下五除二,把这些人做掉了。孩子大了,也很不爽自己每天被控制,冯太后索性把孩子也干掉了,扶持了孙子,也就是后来的魏孝文帝。
冯太后女流之辈,独掌大权自然不合适,那么贵族们肯定是很不爽的。那冯太后就开始动心思要培植自己的一套官僚体系和人马,于是想办法汉化,因为官僚系统这套逻辑汉人才擅长,与此同时,冯太后也一直在培养魏孝文帝继承自己的意志。
魏孝文帝没有让她失望,受到儒家文化的熏陶,但他也想摆脱贵族的统治,于是决定迁都,可是这个决策,却导致了北魏的覆灭。孝文帝迁都之后远离了军事贵族的地盘,带着军队迁都洛阳,把军事贵族留在老本营,并迅速全面推行汉化。
这样一来,相当于皇帝只认同汉族文化,不认同草原文化,丢掉了帝国的草原属性,这样,曾经的老兄弟们真是太不爽了,军人不爽,那帝国就非常危险了。过了几年,出了一位胡太后,东施效颦,把国家搞的一塌糊涂,于是北魏终于土崩瓦解。
之后,北魏分裂为东魏和西魏,东魏代理人是高欢,西魏代理人是宇文泰,后来发展成两个国家,北齐和北周,与南边的陈朝形成后三国时代。后三国时代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为后来的隋唐奠定了基础。
3. 北周的厉害之处
北朝当中,北齐和北周必定要想办法搞定对方。北齐的高欢看到北魏想要推行汉化不行,于是他采用了以鲜卑人为主的策略,这样尽管得到了很多鲜卑人的赞同,却让北齐人多资源多的优势发挥不出来。
北周的宇文泰因为资源原本就不占优势,那就势必想要提升不多的资源的利用率到顶点。怎么到呢?那首先必须要整合汉人和外族人,宇文泰此时首先安抚了鲜卑人,让他们恢复鲜卑姓,等等。这还不足够,他将军队打散,重新编制,把汉族和其他族群混到一起。建立柱国大将军,大将军下再设置二十四开府的府兵制。
最要命的是,宇文泰想到了复周礼的办法,复周礼是儒家最高理想之一,之前就没有人做到过,但偏偏他做到了。这一举动一下子就收服了汉族的人心。可是周礼为什么他就能做成呢?
周礼,其实就是以贵族为主导的,军民一体的社会秩序。周朝非常讲究秩序,到春秋时期,大家打架也还是以礼仪性为主,排着队踢正步,看谁踢得好,平民一看,你踢的确实好,有贵族风范,我认你。所以,在这里面,贵族是主要力量,必须要有贵族,否则不可能复周礼。
可是,武帝之前,中国是平民社会,武帝之后,是豪族社会,它也不是贵族。偏偏,宇文泰的鲜卑草原属性,自带贵族属性,那些所谓的军事贵族就是天生的贵族,这样,这些鲜卑人和汉人就被有效地整合到了一起。这样,宇文泰最终干掉了高欢和陈朝,后来,杨坚取代了北周建立隋朝,中国终于在汉末几百年后再次统一。
4. 关陇集团的势力
与此同时,宇文泰建立的柱国大将军体系也对后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大将军们彼此之间家族的联姻,也让他们的关系盘根错杂,真正是名副其实的贵族。这些柱国大将军体系,最终发展成为势力庞大的关陇集团。
比如,柱国大将军独孤信,一个女儿嫁给宇文泰的儿子,成为北周的皇后,一个女儿嫁给杨坚,成为著名的隋朝独孤皇后,一个女儿嫁给大将军李虎的儿子,生下了李渊,李渊做皇帝之后同样被追封为皇后。
杨坚跟独孤皇后感情很好,可是还是没忍住偷了腥,独孤皇后知道后,不顾病体,直接处死了这位可怜的宫女,杨坚大怒,可是也没有办法,自己骑着马跑了十几里地,愤怒地跟大臣说,我一个皇帝活得怎么这么窝囊,连个自己做主的权利都没有。
从这个故事里,我们也可以看到,杨坚绝不是害怕皇后,他怕的是皇后背后这个势力庞大的利益集团,如果你非要跟他们PK,那最后的结果很可能就是连皇位都没有了。可见关陇集团对于社会的影响和操控到了什么地步。
总结一下,北魏丢掉了属于自己的二元帝国的属性之一,于是终于分裂成为东魏和西魏,最终后三国的场面被北周的宇文泰搞定,后来有演化成了隋朝,这个分裂四百年的领土,再次进入到大一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