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王學兿
又是一年飞雪到。
北风呼啸,气温断崖般跌下十来度。天寒地冻,人们走路似夹着尾巴的样子。
空中卷雪翻飞,天地一片混沌。这雪下了整整一天零一夜,有人说够上暴雪级别了,是咱这儿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初雪。
城市交通瘫痪了,路上往常呼啸的汽车顿若蜗牛,还有不少似喝醉了酒七扭八歪,甚至老老实实趴了窝子。因公交的蠕动,地铁刹那成春运模式,管理部门吆喝着延长收车时间,教育部门通知中小学生放假,政府下文各扫门前雪。
这就是城里下雪的套路,这点雪就让日常可拽的城市乱了方寸,城里人活生生好可怜。
我要回农村。乡下的雪天就另一番景象,即使“倾盆” 大雪农村学校也从不停课,孩子们背着手工缝制的书包,小脸冻得红扑扑,脚蹬母亲做的粗布棉鞋,踏着咯吱咯吱的厚厚积雪,我要去学校,坚决不迟到。那时好多村子的孩子一个学校,同学们到教室棉鞋都会湿透,冻得下课不停地跺脚。偶有办法的人家爷爷会编双高腰草鞋,这草鞋是专门对付雪的,厚木板底芦苇樱帮雪不粘面。
那时乡下人没个表,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不管黑雪白雪就走路上学去了。孩子们身披塑料布挡雪,更有趣是用化肥袋子,乡下俗称蛇皮袋,底部两角顶折一起,往孩子头上一套,他们迎着纷飞大雪就出门了。
去早了教室还没开门,同学们就在学校打雪仗,雪地里靠墙站一排挤糊弄,雪花里绽放着张张龇牙咧嘴的笑脸。
我有个堂哥在县城银行工作,他在城里毕竟见过些世面,傍晚下班回来在巷子口领着孩子们堆雪人。红纸贴成鼻子,黑纸贴成眼睛,红薯刻成嘴巴,找来破草帽雪人头上一盖,瞅着雪人滑稽可爱的神态,孩子们开心得不要不要。
为此,雪天晚上的村子不平静了。几条大狗在村里汪汪汪叫一晚上,半夜三更村里人不清楚咋回事儿,以为有了贼,还是出了什么意外?清晨踏雪出门才明白,那些狗们弄不清雪人是何方神圣,熟悉的地盘贸然出现这么个庞然大物,不敢近前,又无可奈何,雪夜里只能远远冲它吼。
我们村在河堤上,那时农村住房紧张,一帮子人挤在堂哥新盖房子里睡觉。用碾过的麦秸打通铺,气氛热烈又暖和。村子处河堤地势高,房子旁边是风口,黑夜寒风挟着雪花,树梢发出声声凄厉呼啸。透明塑料薄膜挡寒的窗户,被冷风鼓涨得整夜呼嗒呼嗒。
一路之隔是集体饲养室,养耕牛的地方。房子为纯泥巴茅草结构,不过寒冬很暖和。那年下雪大人们在此空房子里做粉条,室外大雪纷飞,屋内风箱挥舞,煤火通红耀眼。大个子学成哥耸立大锅边,一条毛巾瓢把捆在手腕上,另一只拳头有节奏捶击瓢端。粉芡顺着瓢底密集的小窟窿,拉丝般纷纷钻进沸腾的开水。大锅另一边有人拿好长好粗的棍子筷子,从锅里把煮熟的粉条捞上来,顺势领进冷水里。有人挽着胳膊下手捞出粉条,搭在条条短棍上。随即就有人端到雪花飞舞的天地里去冻。
屋里热气蒸腾,屋外雪花翻飞。
孩子们在这火热场面里玩耍,有大人递一把热呼呼粉条解馋,据说这粉条孩子吃多屙不出屎来。
第二天早上,河道里一排排粉条积粘满厚厚的雪,冰冻得石头一般,场面煞是壮观。
清晨,我们背着书包穿梭在长长粉条架间,溜进积雪的河面,溜着坚实的冰去学校。午后相约同学在河里疯玩滑冰,迟到半天被老师雪地罚站。
印象深刻乡邻人家结婚,进他家要上很陡的斜坡,纷飞大雪地面冰冻溜滑,我爬至半坡控制不住溜下来,爬至半坡溜下来。如此这般往复循环,终还是没爬上,眼巴巴看不上新媳妇无奈离开。
还有,雪天跟堂哥野外扛枪打野兔,此间兔子活动踪迹地下一览无余,无垠雪地豪情满怀收获满满。
老家的雪,纷纷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