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多天阴雨绵绵,冬日的城市街道充满潮湿和阴冷的气息。今天,久违的阳光总算拨开云雾照向人间,人的心情也跟着温暖、明朗了起来。
公园的长椅上落满了金黄色的银杏叶,两鬓花白的父亲坐在上面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老行头啊,可惜你不在“。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眶有点湿润,抬手拂去后说是因为天空蓝得刺眼。
年轻时的母亲充满朝气,一双俊俏的丹凤眼闪烁着对未来无限憧憬的光芒。在父母的殷切期盼下,她安家立业,结婚生子。琐碎的幸福着日常里点滴的小事,沉重的负担着一家三口的柴米油盐。
就这样,也有云淡风轻,也有轰轰烈烈的过了大半辈子。在她开始准备退休,准备像姥姥姥爷曾经催她一样的催我结婚生子的时候,一场无情的癌症夺去了她的生命。我对家的记忆就此戛然而止。
一瞬间父亲像是变了个人。
他整日将自己关在卧室,不工作不交际,床头曾经他和母亲都精心呵护的盆栽里插满了烟头。扑满灰尘的台灯微弱的向屋里输送昏暗的光线,烟雾缭绕,我看不清父亲的脸,只觉呛得人无法呼吸。客厅里那些昔日都生气勃勃的花花草草,也都垂头丧气。厨房里一片整齐,冰箱里空空如也,只有轰轰的电流声,和扑面而来的冷气。
他有时候去墓地看望母亲,买几个很大很红的苹果放在墓前,说你生前喜欢吃又不舍得买。他徒手拭去碑上的尘土,说你那么爱干净咋受得了这罪,他的手有点发抖,手上的纹路那么深,像要裂开一样。他好像在看着母亲的照片,看了好久不说一句话,他的肩膀垮下来了,他的背影变得很弱小,像极了一个缴械投降的死刑犯,丝毫没有挣扎的欲望和活下去的勇气。他兀自坐下,长叹一口气,老行头啊,你倒轻松了,留下我一个人怎么过。
后来在我们的鼓励下,父亲也尝试着再去相亲。我们说你还年轻,再找一个人搭伙过日子吧。他强颜欢笑,要找到像你妈妈那样的呀,难啰。
有段时间,家似乎慢慢有了烟火气,父亲逐渐有了笑颜,我调侃他找到情投意合的阿姨啦,他羞赧的说先处着看吧。我都还没来得及见见这位阿姨,突然他们就分开了,父亲又变成了之前孤独又倔强的那个小老头。我追问他,阿姨不好么,你为什么不和她好了?他像个孩子一样撅了下嘴,她啊,哼,那天我回家,发现你妈妈的东西不见了,她的遗像,她的那些旧衣服都被打包起来准备丢了。我气啊,于是我就把她赶走了。
如果母亲还在,父亲也许仍然不爱陪她逛街,仍然要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情和她拌嘴。不听她的劝,时常和老友们喝得烂醉一身酒气跌跌撞撞的回家。把脏袜子丢进洗衣机哪怕被母亲骂。
如果母亲还在,父亲大概不会在夜深的时候悄悄抹泪,不会在和朋友们聚会时黯然神伤,不会老得这么快,不会眼里没有光。
爱情就是,你走了后,我才发现我不能没有你。
可我要为了你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