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见面

在杨宝强家人打的难解难分的时候，杨才山在医院陪伴着此时昏迷不醒的二狗子。平时生性跳脱，一张嘴就能气死人的二狗子此刻面色苍白，只有微微起伏的腹部才能证明他还存于人世。杨才山本就不直挺的腰更弯了，眼里的血丝代表着这些日子里他并未有一个好的睡眠，老人的眼里，只有深深的自责与哀痛。更让老人不满的是，二狗子住院这几天，除了刚送来医院那一天，接下来的日子里杨宝强家人没有再出现过，连一个电话也没有。平时憨厚老实的庄稼人，也不免的有了怒气。

说起杨才山这位老实巴交的老人家，在没有二狗子之前，确切的说在二狗子没有惹事让村民厌恶之前，他在村里的人缘还是极好的，平时村里的人也乐于与他往来。后来二狗子这娃子在屯里不安分，偷鸡摸狗，被人厌恶，而杨才山为了这个唯一的孙子，总是一个劲的维护。成了屯里的边缘人物、被村民不喜的他，也慢慢的不爱说话，在村民的印象里，他也就成了一个只会护着孙子的没有脾气的老头。如今自己最疼爱的孙子，唯一的孙子就这么的被人打得昏迷不醒，而始作俑者居然不管不顾，这位老人终于爆发了。 这位老人求了护士一定要照顾好他孙子后，颤颤巍巍的走出了医院，没有得到好好休息的他，仿佛下一步都会摔倒。可是他的眼神，是那么的犀利与明亮。

几经辗转，杨才山找到了二狗子的生母王丽华住址。在门口犹豫里一会后，老人一咬牙，还是抬手敲响了王丽华家的大门。

“谁啊？”屋内传来了一个女声。

        杨才山张了张口，准备回答的时候，突然愣住了，现在的他是以什么身份来这里，该怎么自称？老人来到这里的时候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只知道他孙子的母亲嫁到城里文化人家，要她出面，肯定能解决问题。屋子里传来的询问，要怎么回答呢？杨才山不知道。他的气势一下低了下去，腰显得更弯了。他来的时候只想到她是他孙子的母亲，但是内心忽略了她早就嫁给别人，这么多年来，连一次都没有回去过。现在的她，还会不会认他，会不会认他的孙子，她自己的孩子。杨才山在这短短的一分钟，想的东西比从医院来到这里的还要想得多，甚至比这么多天来还要想得多。

“谁啊？”屋里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杨才山终于回过神来，这个老人为了他的孙子，还是决定开口，哪怕被拒绝，被难堪，他也认了。这辈子，只剩润泽这一个牵挂。如果此时他还有所顾虑，那他的孙子的罪可能就白受了。家里的钱也不足以为此住院的费用，如果不来找他曾经的儿媳，年迈没有什么文化的他铁定玩不过杨宝强一家，只要杨宝强家耍赖，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和杨宝强一家如果耗上了，他可以耗的起，可是家里的积蓄耗不起，他的孙子耗不起。

扯了扯嗓子，大声咳了咳，伸着脖子朝里面喊道：“是我啊！丽华，我是润泽的爷爷。”

“润泽？”里面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疑惑，紧接一阵阵淅淅索索的脚步声，吱的一声门开了。杨才山被突然打开的大门整的愣了一下，随即看着出来的一个中年妇女哈了哈腰，结结巴巴的说：“丽华啊，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杨才山，杨大伟的爹，你孩子杨润泽的爷爷啊。”

“爹...呃...丽华怎么会忘记呢。只是好久没有见了，一时想不起来了。怎么了？爹这回来找我，是需要我做什么吗？”王丽华捋了捋鬓角的头发，浅浅的笑道。

“这个...这个...”杨才山张了张口，有些说不出口。

“妈，谁来了啊？”里面传来一个女声，只见一个穿着粉红睡衣的女孩儿才客厅向门口走来，看着门口的杨才山又问道：“这位大爷，你认识我妈妈，是老家里来的亲戚吗？”

“是...是...啊不是...不是...”杨才山不知道怎么回答好，自相矛盾的回话让自己的头都快埋到胸口去了。一个几乎没有从农村走出去的老头，来到一个关系复杂的人家里求帮忙，突然有了一个让本来就尴尬的关系显得更尴尬的人出现，让本就是好面子的性子的他瞬时局促不安，恨不得转头就走，但是为了孙子，又只能驻在原地，心情十分复杂。

“爹，先进里边儿坐，屋里有暖气，暖和些。”王丽华反应了过来，老人定是遇到了问题，不然以他的性格不会特意找上门来。

“妈，外公不是去世了吗？”胡雨不解的看着王丽华。

“你先回屋休息，妈谈点事儿。”

“妈~”胡雨撒娇道。

“好啦好啦，别闹了，都二十好几的人，还撒娇呢。听话，回屋去，妈谈点事。”王丽华不吃胡雨这一套，把她打发回屋子去了。

王丽华把杨才山引进屋子，给他端上一杯热茶后，开口问道：“爹，您有啥事儿就说吧，看我能不能想想办法。”

“唉...”杨才山叹了口气，想了一会，说道：“丽华啊，不知道你心里还有没有润泽这个孩子。”

“爹，瞧你说的！润泽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怎么能不认他这孩子呢？”王丽华有些埋怨的说道。

“丽华啊，你要是把润泽当做你的孩子，为什么那么多年不见你回去呢？润泽这孩子大小没爹，总是半夜里哭着喊娘，但是你一走，就是二十几年，而且润泽这孩子又倔，长大后赌气也不来找你，但是我知道，这孩子内心里，渴望着有人疼他，有人爱他。就是因为从小被人总是嘲笑没爹没娘，所以才打了人，最后赌气不上学，成了现在的模样啊。”

“我对不起他啊。”王丽华眼睛瞬间红了：“爹，并非是我狠心不回去，而是我有我的苦衷啊，我...”

“好了，不说这个了，都过去了。润泽这孩子我知道他很渴望你能去见他，去认他。虽然他说不认你这个娘，但是如果不是想你，想要得到你的在乎，他又怎么会找到你住的地方，你搬过几次家，他都一清二楚哩！”

“呜呜~~”王丽华双手掩面，忍不住的低声抽泣：“我那可怜的孩子啊。”

“丽华啊，我今天来，其实是有事的。”杨才山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话说出来：“润泽这孩子被打了，现在还在医院昏迷不醒。”   

“什么！”王丽华惊呼，一下瘫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