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再年轻了,再也不需要相互猜忌。
这年四月的黄昏,一如既往的温暖。
往年这个时候,我们喜欢并肩在河堤上,说话或沉默,金色斜阳像一个大大的煎蛋,温温的,霞光均匀的散在粼粼的河面上,像镀了一层金沙。
这条宽宽的河,由北向南,在我们年轻的时候,是一条重要的水路。学校就在河边,一人多高的铁栏杆一围,就算与外界隔绝了。每到晚上,围墙外狭窄的小路上,路灯努力的挤出一点昏黄,沿着这条宽大的河一直延伸下去,仿佛没有尽头。
这就是我们认识的地方,我们认识的那年冬天,雪下的特别大。就像两个久不相逢的老友,憋了多少年的话,在那个冬天的一个晚上,没有任何相见的仪式,没有任何征兆,彼此倾诉却喝的酩酊大醉。
那一年的冬季大概就是醉了酒,满眼的迷离,雪花也趁机偷回大地。
一座拱桥跨河而建,因为占着学校的便利,在桥与河交叉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小的夜市。借着路灯熙熙攘攘,在夏季的晚上,蚊虫也肆无忌惮,就像大人之间把酒言欢,这时候小孩子才是最放松玩耍的时候。相比之下,学校就像是个大户人家,大门紧闭,悄然无息,仅能听着栖在古树上的鸟时不时的低声叫着。
人与人的相遇,有时候叫缘分,有时候却只是牵错了线,遗憾的是,两个人都认真了。
我们的故事就在那年冬天开始,仿佛是仓促之间搭建的木屋,虽然可以临时遮风挡雨,共享那一片狭小的温暖和欢声笑语,以及那一季的皑皑白雪,却抵挡不住大风大雨。
冬天过后,天渐渐暖和起来,四月的傍晚,我们站在河边,手里拿着快餐盒的炒米线,就着啤酒,聊着,夜深了也不愿散去。看着吃水很深的货船渐渐近了,又渐渐远了,又渐渐近了,🈶渐渐远了。那时候想,即使是这样一艘简陋的船,两个人在水上飘着也是一方乐土。
没错,记忆最深的就是那时候。
人的脸孔可以淡去,模糊起来,但是那个季节里的风景,那个时候吹过的微风,甚至是一个捏扁的啤酒罐在水面上溅起的一点水花,都可以在经年之后变得越来越清晰。
故事的主角离开场景之后,场景也就变成了主角,成了特写。
又是一年冬天,风很冷,好像没有停过,就像我们之间的争吵。学校边的马路早已拓宽,汽车多了,路灯亮了,街边的店铺也全部换上了霓虹灯,夜市整顿后也销声匿迹了。河边的小路种上了景观树,一到晚上就亮起了幽幽的景观灯,河底的淤泥被清理了一遍,货船也被禁止通行了。
晚上再也听不到发动机声和汽笛声,但是说不清这时候的学校是安静了,还是更浮躁了。
再也回不到旁若无人,大声欢笑的时候,再也找不到两个人当初站立的那块地面,倚着的那段木栏杆。心有了裂痕,情只能淡去。情不在了,景也就不是景了。
这一次偶然再见,还能微微一笑,很好。
201703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