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拯救厌学少年

内容简介:女生因家庭原因厌学,怪象种种。看班主任殷丽红与校领导如果拯救女生;家庭怪象与矛盾,又是如何理顺。徐徐开篇,渐入佳境,文学性强。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昨夜久雨初晴,早间朝阳斜照,霞光里蒙蒙氤氲。

后勤张主任在小学部教学楼区底层敞厅,负责监管和指导学生出入安全,看着学生鱼贯而入,巡视其间,呼吸着凉丝丝的空气,老张倍感舒心。

小学部教学楼背北面南,整体成E字型。北边部分是办公和多功能特教区,其余三字型部分是一至五年级教室。底层只有柱子,四面通透,周围柏油路连通,两边树木成行。占地面积有六千多平方米,楼间距宽阔,中间露天空地是矩形花池,四季里叶绿花艳。沿着楼裙,栽种有整齐笔直的水杉,树型挺拔束身,树梢已没过五楼。

四年级三班班主任殷丽红,照例巡视教室。即刻就要上课了唯不见蒋瑛,再查看微信群,也未见她家长请假。询问其它同学有没有见过,一时个个叽叽喳喳。有说“上北京去了吧!那天蒋瑛说,想去北京找她爸爸,找她爷爷。”有说“坐她妈妈的电动车一起去牌庄了吧!”一个调皮的男生说:“她很怕她太奶,会是被吓破胆了。”几个胆儿大爱说话的你一言我一语,不说话的同学和着乱嚷,都看着殷老师,吵得殷老师更觉心烦。

这位年轻的女老师朝窗外望了望,心中不悦:这个蒋瑛,我真拿她没办法!教不了了。正想着数学上课老师已来了,殷老师寒暄了几句缓步走出教室,见走廊上也只有课任老师和少数学生在走动。又急步下楼来到底层。楼上朗朗书声,这里已归于平静。

殷老师边走边扫视着周围空间,心里想着蒋瑛这个状况和她那个家境,自己该怎么做。

思忖间上课音乐铃已经响起。

此时蒋瑛正一个人斜依花池边,书包拖在脚边地上,手还在拨弄花叶。全然不理会上课铃,也不管衣服上头发间被男生撒的水杉树叶。

“蒋瑛”殷老师叫了一声快步走到跟前,双手托蒋瑛的腋下把她扶起来,说:“都上课了,你这是怎么啦?”

蒋瑛抬头看了扶她的殷老师,面无表情呆站着。殷老师也来气,问:“又是谁惹你啦?”说着用力去拍打着蒋瑛身上水杉细叶,又去拨弄头上的树叶,看着篷乱的头发不觉心疼起来。便停下,左手替蒋瑛拎了书包,右手牵了蒋瑛小手便走。蒋瑛也身不由己,趔着身子跟着走。从教学楼东端出,再转左,走过二百多米林荫道,上五六级台阶,到教师宿舍楼前开阔地。从西一单元楼梯上到三楼,开左边房门,又携了蒋瑛的手进屋。把书包放到沙发上,转向蒋瑛,俯下身来,问:“身上头上怎么会有那么多树叶?”蒋瑛脸慢慢扭向别处躲开殷老师眼睛,不吭声。殷老师直接又拉着蒋瑛进到卧室,走近自己梳妆台。拉开台前的凳子,把蒋瑛弄到镜子前。“你看看你是什么样子!”说着自己又欠身坐下来。轻轻拉开抽屉,拿出梳子。

蒋瑛一进来就闻到香味,觉着好闻,她知道是眼前这些小盒子小瓶子里散发出来的味。她眼盯着这些盒呀瓶呀,哪个更好看,哪个更喜欢,手痒痒但未敢乱动。就眼前这些蒋瑛也见过,只怕比这更精美的都见过玩过。殷老师也觉得蒋瑛此时顺从了许多,发现她也不时抬起眼皮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又偷偷在瞟殷老师。

殷老师先把蒋瑛头发大致梳了一遍,然后从额头处开始细心梳理,在前边编出四个小辫儿扎好。又在头顶等分,把前边小辨儿两两合并与剩下的头发在脑后端再编作两个辫子,用五彩小皮筋在未尾扎住。头发整理得有序有型。殷老师十分满意,便用双手无名指轻轻托起蒋瑛两腮,挺直端正了身子注视着镜子。蒋瑛这小女生也天生端庄,眉眼清秀,肤净唇红。觉察此时小蒋瑛嘴角已有笑意,只是不见眉开。殷老师把抽屉拉到尽头,里面一个拳头大的米白色小布熊。蒋瑛忽然觉得像是自己的玩具,急忙伸手去拿。手刚触碰到小布熊又停住,脸扭向了殷老师,只微微在动嘴唇,没有出声。殷老师看出她眼神却是在请求,因此道:“拿着吧!给你了。”蒋瑛把小布熊攥在手里,扭身要走,殷老师挪了下腿放走蒋瑛。

把屋里收拾妥帖,急忙出来,用柔和的语气跟蒋瑛说:“好了!我们去教室吧!”蒋瑛微微点了头。殷老师提着书包在前,蒋瑛随后,走下楼梯刚出得楼道,蒋瑛便一蹦一跳跑到前边去了,两人前后脚到教室。蒋瑛先走进教室门,众目光都注视过来,她嘴角轻轻在动,似笑又没笑。上课老师让蒋瑛去位置上坐下,之后二位老师又私语了两句殷老师才离开。

殷老师下到二楼直奔教务综合办公室,门开着。殷老师用手轻轻叩门,然后往里走,面带笑容与政务熊主任、后勤张主任,都点头示意,人径直走到教导主任办公桌前,说:“何主任,给你汇报班里一位学生的情况,你可能得亲自出马,了解和处理这件事了。”接着便大致介绍了蒋瑛的基本情况,何主任也点头说:“嗯,我也了解一些。”殷老师说:“这个学生现在的状况我已经奈何不得,课堂上她总是自顾呆玩,布置的作业只字不写。问她原因,只茫然东看西看,一声不吭。就算训斥,她也不动容,只抠手拧衣襟。别个学生动到她,便把自己书笔乱砸乱扔。其它课老师也都这样反应她。”何主任道:“听课任老师说,蒋瑛不想上学。跟家里很有关系。”殷老师接着说:“我正准备说这事。目前家里能联系的是她妈,时常微信不回,电话多数不接。偶尔接了任凭你说再多,对方也只弱弱地一句,‘我知道啦,我知道啦’,约她来校也没来过。”何主任问:“你的意思我们还是要去家里看看?”殷老师回答:“我就是找主任给个主意。”何主任道:“我手头上还有一点事,上午弄完,你有时间的话,那我们下午去一趟学生家里吧!”殷老师点头:“行,我等主任安排。”“我给你打电话吧!”何主任应了,又让熊主任跟老张安排下午用车,殷老师又微笑着与各位对视了一下便离开去了。

午休起床音乐响过之后,后勤老张已把商务车开到小学部教学楼下,等了半刻钟工夫,听到二楼走廊有熊主任在说话,“老张亲自开车已经在楼下等你们。”不一会楼梯口先走下来的是何主任,三十来岁,一米八的个头,有点发福。短发,长脸,架一副近视眼镜,贵州安顺人。老张打了招呼,说话间二人张望楼梯口,殷老师带着一个小女生一起从楼上下来。殷老师,一袭长发,一身教师工装,文雅又靓丽。她是湖南岳阳人,已婚多年,育一女儿,仍亭亭玉立。

老张等他们三人关门坐好,便开车奔梁堤头蒋场村蒋瑛的家。蓝天上白云朵朵,大地被阳光照射得十分明亮,树叶翠绿,生机盎然。五六华里的路程,转眼即到。殷老师先推了推大门,门锁着。蒋瑛拉着殷老师往大门西边小瓦房挪了几步,面朝一扇柴门喊:“奶奶!”门开了走出一位朴实旧打扮的老妇人,叫了声“小瑛,你咋回来了?”说着看几位生人,约摸认出是学校老师,便笑道:“稀客,稀客。”又说“这边屋进不了人,到里屋说话。”边说边摸衣兜掏出一把系着毛布绳的钥匙,开锁引何主任殷老师进去。

老张一直在看这家房子。大门是两间坐北朝南的平顶房,东间有窗,另一间做大门过道。平房外部是青灰水刷石,把横梁、竖柱突出部位用的眉红石。门楣与横梁红石之间,做了匾额框,内有缠枝牡丹花瓣图案,取意富贵绵延,类似于浮雕造型,工艺也算细致。大约是九十年代未所建,虽已陈旧过时,依然可见当日荣光,非同一般。不过,当下与周围楼房比,已经如隔世。房前有久未修整的木槿、紫薇,横枝斜杈。木槿花谢,紫薇初放。周围是胡乱堆放的砖头和瓦,砖瓦上青苔泛绿,几株月季在砖瓦之间凌乱地开着玫瑰红小朵小朵的花儿。

老张瞧着也往进走,过厅扔些杂物旧衣积了厚厚尘土。院内砖铺地到处是水淹泛起的渣滓,杂草从砖缝隙处长出,高的没过膝盖,坐北朝南的三间封火檐大瓦房,已少见显得久远。只有西院墙边一小片竹林,亭亭丛翠,略显生气。

蒋瑛依偎着奶奶,何主任殷老师都站在荒地儿在听奶奶说话。――“爸爸与她妈妈不和去北京打工已有三四年,这二年连钱也不寄了。旧年爷爷说去看看,想劝她爸爸回来,结果不依。爷爷也留下打工,每月寄些钱回来。”奶奶说着用袖口擦拭眼泪,又说“不怕你们笑话,蒋瑛她妈过去也挺能操持家务,一切都还算停当,这些年专注起耍钱打麻将,后来干脆每日打扮了骑上电动车早晚去镇上茶馆。现在最多顺带一下小瑛,其它也就撂下。”蒋瑛摇着奶奶手不让说了,奶奶手轻轻摸着蒋瑛的头发,叹道:“这么好看的头发辫儿好久没扎过了,只怕是老师扎的吧?谢谢你们了,又操心蒋瑛劳师动众。”

何主任听得心情有些沉重,望了望殷老师,殷老师说:“这个小女生在小学开始那段表现得还算乖,学习态度也挺好,之后,变得这么怪癖了。大致也因为这些。”此时云已经遮了太阳,老张抬头见远处阴云在运动。他掏烟递与何主任,一向不抽烟的何主任赶快接了,含到嘴上,略俯身子等老张点火,老张故意把火机压低,又熄火,害得何主任好不容易才点燃。殷老师看在眼里,只朝老张噘嘴弄眼。老张装没看见,问殷老师道:“要不要去见蒋瑛的妈?”殷老师说:“不那么简单!”

“奶奶,我要进屋里。”蒋瑛嚷着去拉她奶的手。奶奶说:“只顾说也没让屋里喝口水。”又去开堂屋门,殷老师随着蒋瑛进到屋里,觉得没有之前想象的那么乱。蒋瑛推开东边卧室门,殷老师眼见她径直走到里间一个红漆木梳妆台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样东西,转身跑到殷老师面前,举起手让老师看,原来是一个米白色小布熊。两个人会意地笑了,殷老师看着蒋瑛笑魇如花,心里有喜有忧,但她已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蒋瑛带好。

奶奶又近前跟殷老师说:“这个家一日不如一日,上头有个太奶,白发蓬蓬脸色苍白,两个黑眼窝,快入土的人了,这娃都不敢见。有时候这娃回来找不着人,一个儿蹲在墙角好可怜。哪像别的娃有电视看,有玩具,造孽呀!”

殷老师走到院中让何主任拿主意,何主任说这种家庭情理的事老张更有经验。“你别抬举我!”老张说:“以我说,奶奶年老不当事,眼下她爸不在家,只有找她妈。”老张对奶奶说:“为蒋瑛学习的事,需要找到她妈,你知道她在哪儿吧?”奶奶还在犹豫,蒋瑛跑过来说:“我知道,在南菜市街,弹棉花档口后院,尤二奶家。”老张有点惊讶,与何主任殷老师对望了一下,何主任示意“那我们走吧!”于是先往外走,老张随后,殷老师与奶奶交待了,又牵着蒋瑛出来,上车返回镇上,来到南菜市街。

找到弹棉花档口停车,按刚才车上商议的由殷老师带着蒋瑛去叫蒋瑛的妈出来,一起回学校谈。

开了车门,殷老师挡住蒋瑛自己先下去,面对蒋瑛说:“见到妈妈只说‘阿姨找你,’其它什么都不要说。”蒋瑛点了头,殷老师扶蒋瑛下车又牵着手按蒋瑛的提示,从档口右侧门进去,这是一大半间房的过道。一入门,殷老师扫眼看到,右边双开的酒红色平绒大拉帘,中间只开有两尺宽,内设玻璃货柜,陈列的性用品。殷老师便扯紧蒋瑛的手快步通过。

迈出过道,入后院,又走穿堂,到二进院,再转右,见一坐北朝南的三间三层旧楼房。廊下一胖婆子在扫视这二人,“小瑛!这么早放学了?”蒋瑛叫了声:“尤二奶!”殷老师与胖婆子点头,随蒋瑛掀帘推门进到屋里,胖婆子也看着她俩背影跟了进来。

这是一个两间相通的大厅,四壁残损陈旧,北面两扇窗紧闭,用些旧床单胡乱地绑在窗上槛铁钉上。厅里摆了六七桌自动码牌麻将机,男男女女或三或四围坐。凝神看牌的,屏气摸牌的,吆五喝六出牌的,斜着颈脖抽烟的,迷着眼点钱的,和着打情骂俏声,抬杠辩驳声,咳嗽吐痰声,……好个乌合享乐之所。

蒋瑛早挣脱了手走到西墙边一桌,来到妈妈身边,叫了声:“妈妈!”没理她。便去推妈妈,妈妈只用手摸了下她,继续看手里的麻将牌。

殷老师进屋便闻到浓浓的烟味,停住脚撒了手随蒋瑛去。胖婆子以为也是来耍钱打牌的人,让着上三人席,殷老师摇摇手。她忍住不敢大呼吸,一看这场景便想扭头离开。见小蒋瑛推她妈不动,只好耐着性站在那儿看。蒋瑛她妈背后墙上头,贴着一幅男欢女爱画,那尺度殷老师不好意思久看。只看着蒋瑛她妈一桌四人,其余都是男的,两个老者,分别坐对面和下手,一位跟蒋瑛她妈岁数相仿的男子坐在她上家。片刻,正好一局结束,蒋瑛又推妈妈,噘起了小嘴大声说:“阿姨找你。”这时蒋瑛妈瞟了一眼蒋瑛,又扫眼看到站在对面的殷老师,这才忙起身走过来笑着随殷老师出牌屋。

殷老师说:“我们出去说话。”便前边走,往前左转就要进穿堂,扭头见蒋瑛她妈,一手在口袋里弄,一手去拉蒋瑛,挪步走时,蒋瑛她妈上家那男子从屋里跨出来疾步上前,手也往蒋瑛她妈口袋里伸,蒋瑛她妈迅速拿开他的手,动步走。那男的又去扯蒋瑛她妈衣袖,被她妈一甩弄开,紧步往前,那男的只站住望,没有吭声。

来到车前,都打了招呼,何主任看着蒋瑛的妈说:“我们去学校吧!需要跟你商量点事。”

很快来到学校小学部二楼,老张带蒋瑛去教室,何主任等进到办公室。殷老师见蒋瑛她妈有点怯生,便让着坐到窗户边沙发上,又倒了一杯开水递过去,然后就同一个沙发上落座。“你叫江丽对吧!”殷老师问道,蒋瑛她妈点头并问:“殷老师,是不是蒋瑛不听话啦?”殷老师先避重就轻地介绍了近段蒋瑛在学校的表现,夸蒋瑛是位漂亮聪明又懂事的孩子,着重说蒋瑛上课经常走神,问她为什么不写作业她就哭,观察过多次,别的同学眉飞色舞地说爸爸妈妈带着出去玩,爷爷奶奶给买玩具,蒋瑛十分失落。见江丽抱着水杯低着头,殷老师向何主任使了眼色,然后,朝江丽挪近些,伸出手臂引向办公桌边的何主任,跟江丽说:“我们已同何主任去过你家,请何主任跟你讲讲。”江丽抬头看何主任,眼闪泪光。

何主任问江丽:“殷老师说的这些现象,是不是家庭有什么问题影响到孩子!我们做家长的是不是没有很好关心孩子?让蒋瑛心里有缺失感!这样下去对她的幼小心灵会是一种极大伤害,不仅会误了学习,更会影响到她的心理变化,影响她整个人生。老师不想看到这种结果,我想家长一样不想有这种结果。我们与家长都担负着责任,这么好的孩子,我们于心不忍……”

江丽早早低下头,泪水已经滴到衣襟上。殷老师递上纸巾,江丽低头擦拭,却身子也抽动起来。殷老师与何主任对视了一眼,何主任没再说了,殷老师接着说:“我也有一个女儿,我本是学校老师,因考虑教与学的心理问题,把孩子放在另一所学校。一切为了下一代,谁不巴望他们都好!”稍顿又道,“解决蒋瑛的问题也很简单,重点是在家庭,希望家长多关心自己的孩子,关爱她,了解她,多陪她。有了这些,我们的老师再多加关注,很快就会好起来。”

江丽止住眼泪,抬头看了看殷老师,又看向何主任,轻声道:“谢谢您们,为了蒋瑛这么操心。”一句话未了,泪水又模糊了眼睛,“殷老师,我也不想这样混日子。”背过身子又抽泣得说不出话来。

殷老师一只手递上纸巾,一只手轻轻抚摸江丽的后背,说:“有什么委屈和心事,方便的话可以对我说说,或许我能帮你面对。”

何主任缓步退出了办公室,轻掩房门,觉得下一步需要殷老师用同性的交流,了解和安尉江丽。

殷老师听着江丽慢慢地诉说,思想跟随江丽的讲述,心里沉甸甸的,想:这个江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这是自毁前程,自毁家庭,自毁女儿。

何主任再次进来时,见江丽情绪已经稳定。仍听殷老师在说:“江丽,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事情已经发生,你必须面对现实。蒋瑛现在的情况,你作为母亲,必须担起责任来。你不能再这样消沉下去,要振作起来,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给她一个健康的成长环境。”

何主任又悄悄退出,来到走廊上,不禁感叹,“人世间繁琐事太多。”望着远处天空汇聚的黑云,何主任忙又回身走进办公室,“可能天要下雨了殷老师,时间不早了,今天先到这吧!”江丽也好像想起了什么,急忙起身。殷老师见状说:“你若有事,今晚蒋瑛就留我这吧!”江丽点头“那行,就麻烦殷老师。”把蒋瑛托负给了殷老师。

说完殷老师引江丽一同向楼下走。

何主任独自在走廊上站着,老张走过来他都没发现,老张问:“咋样了?”何主任才回过神儿说:“这事有点乱,尽力而为吧!”老张说:“我们接下来要合计一个方案,这样工作逐步开展,力求一个好的结果。”说着拍了拍何主任的肩膀,与何主任对视了片刻转身下楼。

何主任望着老张离去的背影,心里很沉重。如果我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他想起自己的女儿,想起自己的家庭,想起蒋瑛,又想着梁堤头的蒋瑛那个家。他心里十分信任老张,信任殷老师。他想尽快去找张校长汇报。都是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

何主任望着远处翻卷的云朵,风也急急地吹着他的脸。不自觉掏出手机给老张打了个电话,相约晚上一起吃饭。

今夜可能会是个雨夜。

傍晚云造的阵势不小,雨还是迟迟没下。

晚上,何主任让爱人炒了几个小菜,特意把爱人买的两条新鲜鱼做了酸菜鱼。老张、殷老师、何主任三人围坐餐桌。殷老师看着老张与何主任推杯换盏,一边照看蒋瑛在客厅茶几上吃饭,很少动筷子。何主任说:“殷老师不喝酒就多吃菜。爱人去给丈母娘送饭去了,没人陪你,都是熟人别总闲着不动筷儿。”

殷老师为蒋瑛的事近日常常感到不安,于是的心里多了一份焦虑,脸上多了一份忧郁。

老张看出殷老师的心情,问:“还在想蒋瑛的事儿?通过与蒋瑛她妈接触、谈话,这事你咋在想?”吃饭时间,何主任抬手想阻止被老张按下手制止了,说:“这事儿牵动着殷老师的心,你就让她说说。”殷老师凝神思考了一下,说:“下午我进到麻将馆,看到一些细节,想说给何主任你俩听听。”

殷老师扭头看了看正吃饭的蒋瑛,转过脸说道:“我进去麻将馆找江丽时看到一个现象,有个男人打牌跟江丽一桌,坐上手,表情动作有点特别。江丽离开时那个男人追到门外还扯江丽的衣袖。”“小心蒋瑛听到”何主任提醒说。却听蒋瑛接话:“那个人总是在我来学校的路上等我妈。我讨厌他跟我妈区区摸摸(系方言,做小动作小声说话的意思),还怕我听见他们讲的话。晚上放学天很晚了,还不让我妈走。”几个人都扭脸看蒋瑛,她怎么就听见了。殷老师说:“那就顺便问问呗。”殷老师见在场人都点头,问蒋英:“那人是谁?”蒋瑛:“是蒋三赖子。他家也有麻将馆,他还约我妈去县城。”老张忙示意止住:“好了,蒋瑛不说了。”

老张压低声儿道:“不知道江丽有没有不检点的地方。不过,这私事只能靠她自己去处理,我们只能从侧面加以开导,用江丽的女儿激起她的亲情爱心。”老张说着又拿起筷子,在桌子上比划,又道:“再通过奶奶,想法儿激励和感动蒋瑛的爸爸,让奶奶爷爷给爸爸做工作,缓解夫妻予盾,以女儿、以家庭为重。这样调理,让江丽走回头路,让爸爸回心转意。”

何主任说:“我觉得这样行!这本来是社会问题,被我们遇到了,那就尽尽力……”

周一早上,何主任把这件事跟张校长做了汇报。张校长说:“事关学生的成长都是大事,何主任这一周就集中精力处理这件事。记住只能从教学职责为出发点,以关心爱护学生为落脚点,注意方法和尺度,不能干预家庭和个人隐私。”

蒋瑛坐在教室里,眼睛直盯着黑板,听着上课老师的讲解,她心里明白殷老师和学校在为自己家的事帮忙,不觉分了心。她想着奶奶,想远在北京的爸爸和爷爷,问自己他们也会想我吗?便低下了头,用指甲扣摸着课桌。

殷老师知道江丽这几天在忙自己的事,放学后便叫住蒋瑛,对她说:“蒋瑛,以后放学,让老师送你,好吗?”蒋瑛点头。殷老师又说:“以后在学校里,多跟同学玩,多跟老师说话,好吗?”蒋瑛点头。殷老师又说:“蒋瑛,以后上课要专心听讲,多举手发言,好吗?”蒋瑛点头。殷老师又说:“蒋瑛,以后作业要按时完成,要认真写,好吗?”蒋瑛点头。殷老师又说:“以后要多关心妈妈,好吗?”蒋瑛点头。殷老师又说:“蒋瑛,以后有什么想法,要告诉老师,好吗?”蒋瑛点头说:“殷老师,我知道啦!”

接下来,何主任跟老张、殷老师几次合计,怎么着手处理好这事,列了个初步计划,便开始工作。

那天上午,阳光正好。老张驾车何主任殷老师一同带着蒋瑛再次来到梁堤头蒋场村蒋瑛的家。

下了车,蒋瑛进屋叫来奶奶。奶奶因已经熟识了,便上来跟殷老师牵手说话。引进到堂屋让座,何主任和殷老师向蒋瑛奶奶刚说明来意,奶奶嘴里说着:“你们这是来救我们这个家呀!你们都是好人,我给各位磕头。”边说边从凳子上起身上前下跪,一只腿还没跪下就被殷老师赶上去扶了起来。

老张停好车,四下扫视,跟前次来的场景已经改变。房前散放的砖瓦已经堆放整齐,木槿的枝条用竹片束成圆桶状,紫薇正艳,树枝也作了修剪,是蔷薇还是野月季,四散的柔枝也被竹栏护起。过道里满尘的衣服不见了,院子里杂草也已清理干净。

堂屋内,蒋奶奶用衣袖轻轻地拭泪说不出话,殷老师问蒋奶奶:“江丽去哪里了?我们还想找她。”“怕是去街上了。”蒋奶奶回着话,又凑近殷老师,“自打那天你们来过,这几天没见她上街了,天天在家里忙。看得出,近来江丽心情跟先前大不一样了。”

说着几个人先后走出堂屋,老张早听见蒋奶奶的话,何主任看看老张,老张也瞧着殷老师,三个眼神会意,面露喜色。

环顾整个院子,红砖地显然还被水冲洗过,西院墙根青翠欲滴的竹子,婆娑摇曳,几支绿色藤蔓爬上院角墙头,着实有种清静朴素的感觉。

殷老师牵着蒋瑛的手还在跟蒋奶奶说着闲话。蒋瑛抢着给奶奶讲在学校殷老师照顾她的过程。何主任说:“我们就去街上找她。”

尤二奶的麻将馆。江丽今天来此是与蒋三赖了结纠缠,蒋三赖感觉近来江丽态度反常,在麻将馆内当众跟江丽大腔大口争执。尤二奶把他俩叫到左边耳房自己的房间里说话,蒋三赖当着江丽跟尤二奶说江丽欠他三万块钱,如果不跟他好就还钱。江丽只是低头不语不予辩驳,只是蒋三赖一会软一会硬地一个人在旁边说话。

何主任一行人再次来到西菜市街棉花档口,几个人紧随进到二进院里。院内有几棵西府海棠,花已开败。

尤二奶立马迎出来,神情犯疑地问:“你们找谁?”殷老师把蒋瑛拉到身前说:“来找蒋瑛她妈。”尤二奶有些吞吐“不在。”几个人正在寻思,江丽神情凝重地从左耳房走了出来。紧跟着出房门一个男子就是蒋三赖,他看几个来人心里明白一二,没敢再吱声。

原来江丽,从娘家拿了两万块钱,今天就是去还蒋三赖的一万块钱。结果蒋三赖真要耍赖,便在那里吓唬江丽。

一同乘车回梁堤头,路上,江丽心头又想起当年借钱一事。原来,因为要顾老的少的生活,也是手头紧,免不了欠人家一些钱,早被蒋三赖察觉,主动与江丽走近,江丽心里讨厌,但蒋三赖答应借钱给她。人在穷处三分矮,便同意用手饰抵押借蒋三赖一万块钱,蒋三赖说我借给别人钱是讲利息的这事不假,借你钱我没给你讲放账,你若是拿东西抵押我就不借。江丽说不借就不借。蒋三赖见江丽硬,改口道,不就是一万块钱,借你,抵押我也不要。

江丽对殷老师说:“实不相瞒,这两年我也是生活无望,心里空虚,没事就上街打牌消磨时间。有时应酬,跟那些人混在一起,不过,我是自重的。”殷老师望着江丽表示信任。

到了江丽家门口,殷老师先开门下车,牵着江丽的手下车,殷老师再次打量江丽时,心情平静很多。按照预先计划,殷老师对江丽说:我们在村子里散散步吧!殷老师几次接触江丽,觉得她本性存善。望着她一身素雅的打扮,也觉得体。怎奈眼前景况,只是一脸忧郁。正是:

繁花偃绣帏,

眼前浮伤景。

芳心情何已,

争奈花凋零。

微身自怜枉无凭,

似闻柔肠声。

一任清寒透薄绡,

谁负娇韵香馨。

堂屋里,蒋瑛奶奶拨通了她爸的电话,说明原委后何主任拿过手机说:一家人都在等着你,人生压力大,难免承受委屈,随着年龄增长,随着出去走了这几年,应该更能体会人生不易,珍惜眼前人。如果不能和家人和睦相处,没有亲情,我想这样的人生就是有缺陷的。残酷的现实不是谁都可以任性。

蒋奶奶说:爷爷在北京给儿子做了大量工作,现在万事俱备,让蒋瑛给她爸说说话。蒋瑛嘴里喊着“爸爸!”哭着说:“我想你,妈妈也想你。”……

蒋瑛的奶奶最后接过电话说:你是一家的顶梁柱啊儿子!如今我们都老了,这个家都在你手上。你不回心转意,你奶、你爸、你妈我将死无葬身之地。老的老,少的少,人老四代,你得为这个家考虑。你得对得起学校的领导和老师对我们这个家对蒋瑛的关心。

挂完电话,所有人心情轻松不少。蒋奶奶小声道:不怕说与你们成笑话,听她爷爷说,蒋瑛他爸北京挂了一个年轻女子,好上一段时间,对方说如果继续来往,满足她三个条件,给三十万礼金,跟前妻离婚,结婚不能带孩子。蒋瑛他爸说我满足不了你的条件,于是早已分手。这事都瞒着蒋瑛她妈,可不能生出枝节。

这时殷老师接到老张的电话:“准备凯旋!”便知道事情顺利。往回走时一再鼓励江丽,一定要接她爸的电话。江丽也表了态,晚上专门跟蒋瑛她爸通话。

蒋奶奶说:“当初我和我家老头当这个家时,曾是村上别人眼羡的人家,房子、院子、田地都收拾得十分挺当。这些年家境不如人了。”

老张道:“前人有言叫‘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人不自救,孰能救之。’”

蒋奶奶似乎没听懂,稍愣了一下,便“噢!噢!”吱唔着。

何主任朝着老张笑道:“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只有自己才知道鞋子挤不挤脚。”蒋奶奶这句听懂了,笑了起来。

殷老师正好听到这几句对话,似乎听了个冷笑话,于是认真地说:“愚蠢的人只会生气,聪明的人懂得去争气。”

江丽听出了意思,不说话。蒋奶奶听出了意思,应道:“不怕百事不利,就怕灰心丧气。”引得大家都笑了。

蒋瑛奶奶说,其实他爸跟江丽并无大的矛盾,只是人尚年轻,肩上压力大,便时常高兴不起来,遇事小俩口嘴上也就言语不顺。一时生气就跑去北京打工。何主任说:“家有倔子不败家,国有烈臣不亡国。我想蒋瑛他爸不会是一个不顾家不负责任的人。”

后边殷老师再访蒋瑛家,爷爷已从北京回来,一家人高兴得连声谢殷老师。

一年后殷老师再见到江丽时,她肚子微挺,显然已有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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