蝌蚪长的又瘦又小,小脸上那对儿眼睛就显得特别大,他有个保命的绝招: 跑路。一众伙计望尘莫及,羡慕不已。小时候在老家,阿杜他们还在中学的时候,蝌蚪已经小有名气了,十五六岁的他早早辍学在家,跟着镇上的几个小混混每天瞎晃游,慢慢被一个闲人盯上了,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你一天天的瞎溜达啥?有钱花吗?在这里敲诈中学生能捞几个钱儿啊?摸一下小姑娘能干吗?是这,哥给你一个机会,帮我从西面带点儿东西,我在省城等你,事成了给你分红,大把的钞票给你花,大把的小妹随便玩。。”
“哥,还有这好事?带个东西就能挣这么多?不说了,你就说咋弄吧?”蝌蚪激动的拍胸脯喊。他不知道,哥让他带的是“白货“……
不管他用什么办法,从大西北某个地方往省城带一包东西,到了后自然会有人接应,然后给他一笔丰厚的报酬。他从没打开看过那包是什么东西,也不想知道,又或许是假装不知道。那年代监管很松散,车站就没有设置安检,他一个未成年人没人注意,很随意的背个包,里面装些水果,下面就混着那包货。也许是年少无知而面无惧色,他见了乘警查票从来不怵,大大的眼睛扑闪着,看起来人畜无害,一副好好学生的模样。记得第一次带货回到省城,接货人拿了包检查完毕,从黑色的手包里抽出一大叠钞票:
“这是五千,拿去好好放松一下”
额滴神啊,五千!那可是九十年代,这钱够他们全家人用一年了……蝌蚪激动的差点蹦起来。在一城中村小旅馆包了间房,去最豪华的洗浴中心洗牛奶浴,找最漂亮的小姐,去酒店点最贵的菜,这特么的才叫生活,以前都白活了,蝌蚪心里狠狠地骂到。
花天酒地一阵子,到没钱了再去找大哥带货,那段时间蝌蚪过的像神仙一样快活。
“贼你妈傻逼,你当时咋就不知道攒点钱呢?”后来聊天说到这里,老旭忿忿不平的问他。
“攒个鸡巴钱?”蝌蚪抽一口烟淡淡的说道:“出来混哪个不是三更穷五更富?咱自己心里都清楚,说不定哪天被拍(抓)进去了,趁有钱还不好好享受。”那半年蝌蚪经历了人生的第一次辉煌,光辉岁月啊,后来的许多日子里,他都会在天台顶上盯着远方的星空,悠然的叹着气。这时炮王就会扇一下他的后脑勺:
“想什么呢?来来来,赶紧喝酒”
如果不是后来出事,估计他下半生就得在号子里度过了。
蝌蚪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秋夜,一轮明月当空,地里的玉米都快黄了,微风吹过,玉米杆扑扑簌簌的摇曳 ,叶子发出沙沙的轻响。家里给他传呼留言,说是老爸病了,他得回家看看去,刚好带货回来,那就顺路去看看得了。背着包刚一进村他就感觉不对劲儿,往常这个点,人们都还没睡熟,还会有三三两两的灯光亮着。今晚有点怪异,不但没一盏灯,就连平时村里的狗叫声都听不到,黑黝黝的庄子像一个大妖怪,貌似要一口吞了他。常年在外面瞎混,再加上带过几次货,蝌蚪的神经已经变得相当敏锐,他磨磨蹭蹭的溜达,一边机警地瞅着四下的阴影。他多留了一个心眼,轻手轻脚从他家后面绕了过去,猫在邻居家的后墙跟下瞄过去,他家的后院墙下有几团黑乎乎的影子,他捡一块土疙瘩轻轻抛过去,那影子动了……
尼玛,他悄悄后退几步,转身撒丫子就跑,还没跑到村口,就听见家那边闹起来,有人在大喊:“快,人回来了,别让他跑了”,咚咚咚一阵脚步声从后面传来,蝌蚪闷着头只是跑,一出村,他一扭头钻进了路边的玉米地里,玉米叶子刷在脸上火辣辣的疼,他双手在前面胡乱的拨拉着,一边回头瞅一眼,“叭”一声枪响,跟过年放的鞭炮一样清脆而短暂,蝌蚪腿一哆嗦,一下从一个土崖上掉了下去,连滚带爬的往前跑了几步,他记得这边有条小溪,狂奔到溪边,摘下包,掏出里面那包货,从袜子里摸出一把小刀,一刀扎开缠裹着的厚厚胶带,包里面的粉末在月光下飘洒,纷纷扬扬的落进小溪里……
钻出玉米地,扑到大路上,他拦下了一辆去省城卖苹果的农用车:“叔,我是隔壁村的,被几个混混讹钱打了一顿,我想搭你车去省城找爸妈,行么?”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上车吧。”
回到省城,联系上大哥,刚才还和颜悦色的大哥一听说失了货,立马翻脸了: “贼你妈,你知道我那包货多少钱吗?猪脑子,带着货不想想,跑回家去干嘛?奔丧啊?”一脚给他踹趴下了,拎起旁边一块砖就照头拍下去,在肩上背上一通乱砸,下死手啊。蝌蚪抱着头只是哀求“哥,我错了,下次免费再帮你带货,把损失补回来。”一边说一边爬起来迅速跑了……
“那真鸡巴是往死里打呢,下手不带一点儿犹豫的,狗日的真黑,我特么给他鞍前马后办成多少事儿?搞砸一次就差点折他手里了,没栽在刀子(警察)手上,跑回去让他给弄死那才叫冤呢。”蝌蚪每次想起来就破口大骂。“还带货?我带尼玛逼啊带”
后来跑路去外地,兜兜转转在外面混了几年,等那事儿渐渐冷了才敢回省城,也是那次没给刀子逮到货,要不估计得蹲上好几年了吧。再后来知道阿杜他们在二手市场混的挺溜,这就麻利投奔过来了。
唉,曾经的辉煌不会再有了,蝌蚪每次一想起来,心里都会失落好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