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4.6）

一、妈妈我不想死

大概是去年这时候，芒果还没满四周岁，某天扑在我怀里痛哭，“妈妈我不想死。”

-_-#

娘咧，我活了三十几年都没操心过这问题，你一个三岁的娃干啥想那么多……

对于芒果小怪物的十万个为什么，我素来是认真科学和搞笑胡扯兼备，前者不行后者上，实在不行还能转移话题。可是这一次，似乎哪一招都不行了。“妈妈会一直陪着你”这种似是而非的回答，芒果并不满意，一个劲儿追根究底地问，“人会死吗？”

所以我只好诚实回答：“会。”

于是又开始痛哭。

第二天继续哭倒在我怀里。这时，我已准备好了各路英雄的回答，于是一一抛出：

1. 举例证明：

“你看，外婆是妈妈的妈妈，还活着呢，外婆的妈妈也活着呢，我们会在一起很久很久，一直到妈妈和宝宝都很老。”

“老了会死吗？”

好吧，此轮失败。

2. 精神不灭型：

“就算人死了，但是还会活在大家的心里，我们还是会想念他的。”

“心里能看见吗？”

咳咳……

3. 名垂青史型：

“有的人啊，做出了对人类特别有用的贡献，比如爱迪生发明了灯泡，贝尔发明了电话，虽然他们去世几百年了，但是灯泡和电话我们还在用啊，这就好像他们的生命还在延续一样。”

……

无回应。这次是芒果有听没有懂。

4. 神神叨叨型：

“我听说，人死了会去一个地方，叫天堂。那里充满了光明和欢乐，以后我们都会在天堂重聚。”我记得很清楚，说这番话的时候，是在露台上，蓝天白云，阳光正好。说着，我还抬头看了看天。

可能芒果也跟着抬头看了一下。“天堂太亮了，我都睁不开眼睛了！”

总之我绞尽脑汁，各种办法都试过了，都没用。芒果小朋友依旧在痛苦地纠结。

事实上，这种问题，也只能她自己想通。

这种时候，就觉得有信仰也是件好事，能够更容易接受这种终极问题。

后来想想，芒果第一次接触死亡的概念，是刚过三周岁的时候，我外公去世。她知道了人死了就不会再说话吃饭玩耍了。

过了半年，爷爷来看她，跟她出去玩。爷爷脚动过手术，跑不快。芒果说，“爷爷可能就要死了，”说完可能自己也觉得不好，立刻又更正说，“不对不对。”应该这时候已经在暗自琢磨死亡这个问题了。

几个月后，就是哭倒在我怀里的爆发了。

二、妈妈，你会突然死掉吗？

时间慢慢过了一年。

这一年中，芒果在持续思考着死亡的问题。

她会问各种有关年龄的问题。有时是她在妈妈、外婆、太太（我外婆）这么大的时候，妈妈几岁。也会问主要家庭成员的妈妈、妈妈的妈妈、妈妈的妈妈的妈妈等人是否在世的问题。

“人能活到100岁吗？”

“能。”

“120岁呢？”

“那就成妖怪啦！”

芒果就显得很遗憾。她觉得120岁还太短。

所有这些问答，都绕开了“非正常死亡”这个命题。我当然不会找死，自己主动提。

然而，就在前不久，芒果四周岁九个月，晚上睡下了，芒果突然问：“妈妈，你会突然死掉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讲出口实在有些艰难。“说不定会的。”我说。

芒果立刻大哭起来。

这实在是很棘手的事情。因为我自己对此也充满恐惧。

芒果追问：“为什么呢？”

“因为有的时候会发生意外啊，天灾人祸什么的。”

这时插入了一番“意外”和“天灾人祸”的名词解释。我举了个例子：“比如说车祸吧，有的时候有人开车不小心或者车坏了，可能撞到走路的人。”

芒果马上说：“我过马路都很小心的，而且还有摄像头，还有警察站路口把他拦住，这样就好了。”芒果就是这样的风格，平时遇到问题，她会立刻想一个解决方案，如果不行就再来另一个。可是，亲爱的小孩，有的事情，是没有解决方案的。

“妈妈当然想一直和小宝在一起，但是有些意外的发生，是我们不能控制的，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我们能控制的，能做到的，就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相亲相爱，尽量不生气，不吵架，每一天都过得很快乐。这样，就算有什么意外发生，我们也不会觉得太遗憾，而且还会有很多美好的回忆。”

说这些话简直是要了我半条命……虽然不能解决芒果的问题，可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答案。

我不知道芒果听懂没有。这个话题就只有一次，后来再也没有过。

小孩子都是活在当下的，我希望芒果长大以后，也能好好地过每一天。如此便不负光阴。

三、人是循环用的吗？

我发现，芒果渐渐形成一个概念，人死了会到太空里去。这其实是“到天上去”的唯物具像理解，看来我那个拙劣的关于天堂的描述，她记着呢。

这个理论再发展，延伸到去世的人在太空飘啊飘，还会回到妈妈肚子里当小宝宝被生出来。哎哟喂，这不就是投胎转世么……我不知道芒果怎么得出这结论的，问她她就说“我这么想的”，可能是绘本电视动画片各种渠道的信息综合吧。我脑洞大开：“说不定到时候，就是妈妈变成芒果的宝宝了。”笑点低的芒果哈哈大笑。

但是，人去世后去太空这个过程的具体实现，很令芒果伤脑筋。“没有火箭怎么去太空呢？”

我总不能说“灵魂出窍”吧=_=只好转移话题：“别说火箭了，去世的人即便在太空，连宇航服都不用穿。因为他们死了呀，就不怕没有氧气，也不怕没有压力爆炸了。”芒果就哈哈大笑。“即便”这个词一定要加，用词必须严谨，不然以后要被抓漏洞。小孩子记忆力太惊人。

再后来，芒果又问：“人是循环用的吗？”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问的是身体或者精神这些能不能存留。“我们的身体器官，比如小肺、小心脏、小胃什么的，包括骨头，都不能循环了。但是组成这些器官和骨头的东西，叫元素，这是组成世界最基本的东西，比如碳氢氧氮，这样都是能循环的。从这方面讲，人是可以循环的。”

家里有个元素周期表的大拼图，但我也只是讲了几句，没有太深入。

总体上来说，只要不涉及“离开妈妈”这个主题，讨论还是轻松随意的。不知道这是否也是分离焦虑的某种展现。不过，生死之间的分离焦虑，谁没有呢。

四、绘本

家里有少数几本关于死亡主题的绘本。《獾的礼物》和《活了100万次的猫》都不错，其实《爷爷的肉丸子汤》也算，我觉得这本更好。我还收藏了一些其他同主题的，但是没有买。

毕竟，这种事情，还是要自己慢慢体会的。而且以后，等芒果认字了，年纪也大点了，有各种波澜壮阔的文学作品可以看，比专门的绘本更合适。不抱目的去阅读，获得各种丰富的感受，我觉得这样比较好。

To be or not to be ，一直都是个问题，我就陪着芒果慢慢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