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三种层次的想象,一种是人自己主动把握的有意识的想象能力,这种想象力本身是一种意识向外进行的主动的投射,具有人工的创造力,同时较少的象征性,它的形式上的逻辑是完全被意识理解的。第二种,是人自己比较不能把握的来自潜意识层面的想象力,这种想象力具有幻觉的特质,常常是被人的意识自我压制起来的个体本能欲力的展现,这些古老原始的生命力量同样采取意象的形式出现,其中开始具有了某种头脑无法轻易直接理解的象征性。第三种,如果上述两种想象力可以分别划去弗洛伊德的意识和个人潜意识层面的心理活动的话,那最后一种想象力则和荣格所谓的集体无意识相关,甚至进入了更为超越的层面。它不是我们个人有意为之的投射和创造,也不是个人性的欲望和幻想,虽然有些观点描述这种想象力在展现出来时,是意识目睹了更深层无意识心灵的投射,但在体验上,这种目睹与遇见一个完全“他者”无异。此时,“投射”似乎是我们意识理性能够把握的最后一道解释逻辑。
第三种想象力同样采取“意象”形式出现,和前面两种想象力一样,这是为什么它们都被粗糙地归为想象力的原因,但实际上各自的来源和本体极其不同。第三种想象力的形象是直观到超越性的本体而得,具有一种明显而强烈的“他性”(the others)和象征性,它的形式上的逻辑是意识自我无法理解的,它的运作和展现没有人工的痕迹,是自然自发的,仿佛从荒野向我们走来。因此,它几乎完全不是意识自我能够臆想出来的,只能说意识在某种情况下和它相遇了。
这种想象也许可以被称为“原型”,柏拉图和荣格都各自定义和描述过这个概念,但第三种想象同时包含了这两种定义。它最突出的特征是它的超越性,正是这种超越性让它被经验为“他者”,但同时也是这种超越性建立“我们”和“他们”的关系。第三种想象超越性的统领前两种想象,这在一般情况下是难以感知到的,它在一个更精微的维度上运行,在前两种想象的表现下隐而不现,却成为它们背后稳定的秩序背景。只有我们有途径深度契入这个背景,或者它突然以强大的力量显化到表象之前,我们才得以经验和这种超然想象力的相遇,它同样也带给我们强烈和超然的印象和体验,这是前两种想象的能量强度所不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