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间百态–猫视野中的世界
二 跳舞的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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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大家好。我是上一期的主角大橘。在接触了卖菜奶奶后，我开始观察人类。
我的活动范围有限，主要是在“1号门”农贸市场周围晃悠，平时主要接触的是小摊小贩和老人们。小摊小贩整日忙于生计，虽有疲劳趴着午休的时候，但他们的日常并不空洞，富有生活气息。相比之下，老人的生活不像生活，就像快要坏掉的齿轮一般，能量不断流失，少有生机勃勃的时候。
有时也会有一些带着笑容的老人，比如和闺蜜开心逛街的奶奶，带孙子出来散步的爷爷。但平时较常见的是整日坐在药店门口的椅子上、一坐就是一日的目光呆滞的爷爷，还有像上一期的奶奶那样，从别处买了些菜来卖的没有摊位的爷爷奶奶。
为何人类在年老后少有结伴而行的时候呢？不是说人类的感情情比金坚，远胜于我们见异思迁的猫猫吗？不知他们的伴侣是否健在，又或是在年老之前，就已经是丧偶式婚姻了。
猫猫我啊，今天傍晚吃得太撑不太想动，躺在了“1号门”门口的花坛里悠闲地打着哈欠，顺便观察一下今晚的人类。天色渐晚，人群开始向“1号门”门前的空地聚集。正好，就看看人们跳广场舞吧。
咦，你好奇我这只小猫咪咪为何不怕人、还有心思在这儿看戏？我当然不怕人啦，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勇敢猫猫不怕困难，不就是些吵我耳朵的噪音吗？现在讨生活可不容易啦，“农贸市场”里面也是一样吵的，已经习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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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号门”门口的空地被台阶、道路分为两块，一块在西南，一块在东北。两边各有一个半人高的花坛，花坛边各有一个跳广场舞的阵营。两个阵营隔着一条路遥遥相对，似乎是要比哪个阵营的人跳得更妖娆，哪个阵营的人能吸引到更多异性的目光。
跳舞的有青年人、中年人，也有很多老人。人们列队而跳，虽没有统一的舞服，但大家清一色地穿着上紧下松衣服，据说是为了方便摆动作。队伍里的人们的动作或生疏、或熟练，或流畅、或轻微卡顿，总归一看就是在一起跳了很久的，举手投足之间默契尽显，身为猫猫的我也看得心痒痒，不知道加入他们要缴纳多少小鱼干。
有时会有带孩子的妇女拉孩子在队伍旁边跳舞。她们并未刻意模仿他人的动作，只是心情好、闲来无事就带着孩子玩玩、乐乐。随意扭几下，图个开心，又带着孩子到别处去。
忽然又来了位奶奶。奶奶未穿着和跳舞队员相似款式的衣服，一副怕生又想加入的样子、不断在舞蹈队旁踱步，想来是从未和别人一起跳过舞、也少有社交。但心潮澎湃的样子如同少年初寻到自己的梦想，她的眼中闪烁着光。
不知道这位奶奶最终会不会鼓起勇气加入她们。
猫猫的眼神凝在这位奶奶身上就不动了。猫猫想看这位奶奶将何去何从。
3
那是一位穿紫色衣服的奶奶。衣服上有好看的藤蔓花纹，整体是很宽松的样式，有些似围裙。和舞蹈队的人一对比，奶奶的衣服就显得很笨重，让奶奶就像一个装在套子里的人，无身体曲线的凸显，也无任何轻灵感。若真跳起舞来，或许还会束缚住肢体、使其无法完全延伸。不论是出于美感还是出于便捷考虑，这身衣服真不太适合跳舞。
奶奶可能也怕别人笑话她“不专业”，踱步时一副慌乱纠结的样子。但她还是迈出了那一步——走到队列附近，和部分人站成一排，模仿着跳舞队的人随音乐扭动身躯。
奶奶模仿动作时很是吃力，手忙脚乱，既要让眼睛和大脑迅速记忆新的动作，又要安排手脚跟随迅速记忆的内容摆出相应的姿势。跟跳期间她少有能跟上的时候，直到出现反复的音乐篇章、跳重复动作时才稍显娴熟，能抢先摆出一两个起始动作。可能她自己都意识不到，她时常省略中间步骤，只摆出开始和结局的姿势。偶尔也能跟上几个动作，其他时候还是有心无力。
跳了一会儿后，她的四肢依旧非常僵硬。许是由于年龄增长致使大脑钝化，又或许是因为不会听鼓点，奶奶舞动时的节奏常错乱，不是快了就是慢了。
一曲终了，奶奶脸上带着羞涩和尴尬，既为自己成功鼓起勇气跳了舞而开心、为初次尝试摆动身躯的姿势而羞涩，又因频频出错和擅自加入不认识的人群队伍而尴尬。下一曲播放前有几分钟的休息时间，奶奶再次不好意思地四处观望，生怕有人笑话她。人群偶尔会投来一些打量的目光，但更多的是无视。
又一曲过后，奶奶带着通红的脸庞，自嘲地笑了笑，离开了队伍。许是离开队伍也会引来目光、让人羞涩，她又假装误事地在周围逛了一番，试图排解不好意思的情绪。但这也是很尴尬的，好像自己犯了傻后期待有人来笑、来骂、来安慰，却一个人也没有。我懂…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后来，她还是回家了，神情落寞。
如果我也会说人话就好了。想跟她说她跳得很好，她的观察力已经很强了，作为初学者能跟到这种程度已经很棒了。但却没人去鼓励她；没有人为她学得快而欢呼；没有人在她跳完一曲后祝贺着拥抱；也没有人在旁边用关注的目光等待她。
噢，有一只小猫咪，可我只是小猫咪呀。我隐于树下的阴影中，未被灯照到，从头到尾默默地注视着，她没看到我。贸然上前去追她可能会被人当疯猫回避，可能会吓到小孩然后被他老子打，也有可能伤在那人来人往的“1号门”出口。
我救不了她。
4
在那之后，我常蹲守于那花坛中的树下，却再也没在广场舞队中看到她。倒也有几次在小区中闲逛时，我瞥见一扇窗户内有那熟悉的紫色衣服和藤蔓花纹。
她除了买菜，很少外出。每次外出也都来去匆匆，少有闲逛之时。在屋内，她和老伴互不搭理，好像年轻时只是凑合着过日子。平日她都在家带孙子，只有孩子下班时才会有一小点自由活动的时间，且这段时间很快就会过去。
那扇窗户里时常传来呵斥声。虽然身为小猫咪的我听不懂内容，但每当我跳到窗前向内观望时，总能看到奶奶低头沉默着。相比于她的任劳任怨，她的女儿和老伴满目狰狞地怒斥她。
她放弃了反抗。她眼中，不再有跳广场舞由内而外迸发出的光。
奶奶是被这间屋子拴住了吗…
如果她也是猫猫就好了。可以逃走，逃去没人知道的地方，吃了睡，睡了吃，闲来无事晒晒太阳，再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如同我一样。
希望奶奶早日变成猫。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