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

希望

大学三年级暑假前,我申请到鲁西南一个偏远的贫困镇中学短期支教。那里的生活条件比较差,唯一的经济作物就是葵花籽,很多孩子初中下学后,便到了城里打工。镇上没有招待所,学校一个破旧的小仓库成了我的临时宿舍。

学校依山而建,周围种满了向日葵。校园古朴墙壁上还铺陈着密密麻麻绿油油的爬山虎藤蔓,一直延伸到宿舍那扇质朴富有历史感的木窗,宿舍潮湿无风,呆久了便会闷的心慌,我从破旧的窗口伸出手去,把两枝浆液丰富的柔条牵进我的屋子里来,叫它伸长到我的书案上,让绿色和我更接近。

我的任务是协助全校唯一的毕业班班主任工作,批改试卷、作业,搜集、整理复习材料。我深知短短的两个月或许不能给他们带来太多的知识,但希望能够给他们贫苦的生活留下一颗希望的种子。每天下午下课后,我把同学们课堂上的作业、试卷送回宿舍后,便会和同学们一起到操场上散步,借着西偏的阳光和同学们交谈,鼓励他们参加即将到来的中考,为他们的学习鼓劲加油。当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的很长的时候,我才回到宿舍,批改试卷、准备第二天复习的资料。日子也不是太枯燥。

除了行李衣物等必需的生活品,我带去了几十个软皮本。打算作为礼物送给那里的学生,他们的学习用品大都是破旧不堪,本子更是反复使用直到实在无法下笔也舍不得丢弃,这种软皮本对他们来说,可以称为奢侈品了,每次得到本子的孩子也是欣喜若狂,视如珍宝。我以各种理由发放本子,初衷是让每位学生都有机会得到。

中考前一个月的一次模拟考试,我许诺排名靠前或者进步大的学生,便可得到一本。结束考试的当天傍晚,当我如往日一样回到宿舍时,看到一个人正在翻阅着考试试卷,并不停的涂改着答案。

是王小天,他见了我,顿时愣住了,原本枯瘦的脸更加苍白,一双疲惫的眼睛闪烁着惶恐。我也很惊讶,我明白他是翻窗户进来的,他是在修改自己的试卷,难道他是为了得到本子,趁我不在修改自己的卷子?

“慕老师,对不起……”

王小天,我知道他家里极穷,母亲长年卧病,早些年吃药看病的,欠了不少外债,使得本来就不富裕的家更是雪上加霜。王小天学习不是最好的,可是他很努力。

我的心情挺复杂,并没多说。

出来成绩后,他不是很理想,我还是把本子奖给了他,虽说他脸上洋溢着喜悦,透过他疲惫的眼神,我略见清烟一般的惆怅。

后来,王小天也没有参加中考。毕业那天,正是酷暑难耐时节,没有风,傍晚的夕阳依然热辣辣地释放着热流。王小天找到了我。“俺娘病重了,家里实在困难,爹要我去城里打工,俺爹答应我每次考试得第一可以让我继续读书,那次俺去你宿舍,就是想改改我的试卷,俺本想继续念书的”。

我愣住了,回过神时,王小天已经走在回家的路上,身边的一切在热浪下仿佛没有一丝生机,全都无精打采的。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到王小天。

支教结束前一天,我决定去王小天家看看他。每天仅一班的公交车沿着崎岖的山路颠簸不止,路边的耕地里种满了向日葵,他家在镇西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到达后已接近中午,粗壮的葵花杆夹起了篱笆小院,遮挡鸡飞狗跳,还晒着一些从地里采摘来的农产品,小院里的布置的并不杂乱,看了让人非常的舒服。王小天不在家,小天的妈妈一个人蜷在沙发上,每说几句话,就会不停的咳嗽。

屋内陈设简单,我意外发现我给小天的本子,整齐的摆放在一个破旧的玻璃橱柜里。我取出本子,写上了一句话: 向日葵始终向着属于它自己的太阳转动,不离不弃。梦想,也是这样,不在于拥有,而在于追求。我留下了我的联系方式便离开了。

五年后,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飞来一纸书信,信封上的落款是一所大专学校,署名是王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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