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后没过几天,我和妈妈就出院了,然后就一直住在姥姥家,妈妈毕竟年纪轻,坐月子也算是件大事,不敢有一丝的马虎,奶奶家的情况根本不能安心调养身体,只有姥姥才能照顾妈妈。
也许是妈妈身体弱,或者是有些产后抑郁,奶水很少,于是只能补充一些奶粉喂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导致我小时候体弱多病,经常发烧感冒去医院,现在海拔也达不到东北的平均标准,估计也和这一点有些关系。除了喝奶粉,晚上我也不老实,经常哭醒,妈妈和姥姥在那段时间确实没有睡几天安稳觉。好在在姥姥的细心照料下,妈妈恢复的很快,同时也学到了不少喂养婴儿的方法,于是出了月子就把我带回自己家,和我爸爸一起照料我。
初为人父人母,爸爸和妈妈都很高兴,虽然我不是像其他小孩那么乖,没怎么让爸妈省心,但是他们也都很有耐心,并没有因为我而吵架。家里都因为我的到来,平添了几分喜庆、祥和的气氛。在这期间姥姥和姥爷也经常来看我,给我带着新做的衣服,给妈妈做着有营养的饭菜,照顾小婴儿的日子过得也算是井井有条。
转眼间,我也到了百天的日子,按照习俗,是要去照相馆照相留念,姥姥特意给我准备了新衣服。照相的叔叔很随和,他的一点点小动作都会把我逗乐,所以现在回过头看百天的照片,大家都觉得照的特别好。有些小朋友不但不会笑,还怕生人,照相时也会折腾大人一番。小时候的我也算是人来疯,一点都不怕生,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慢慢变得内向,对不太亲近的人也不主动说话,也许是因为想的太多了,没有力气说了吧。
日子就这样按部就班的过着,每隔两三天,妈妈都会带我去姥姥家,那时的姥姥家经常有客人到访,偶尔也会有朋友带着自己的孩子去,每当这个时候,大家都会换过来抱抱别人的孩子,家里边别人抱我的照片也有很多,但是有个共同的特点,谁抱我,我都不在意,因为大多数照片里我在低头玩自己的手,完全没有注意到照相机的存在。
从照片里还能看到那时的姥姥已经不年轻了,毕竟是将要60岁的年纪,早已算是老太太了,但看上去很精神,回想起姥姥容颜的变化,似乎从60岁到80岁没有太大的改变,连头发也没有过多的花白。姥姥真正开始老去的是在80岁以后,恰恰也是我开始工作以后,这其中是巧合还是有什么必然的联系,我现在还不知道,也许等我老的那一天才会明白吧。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迎来了一周岁,又要去照相了,这一次还要抓周,这是我们家那边的习俗。小孩子到了周年就在地上放好多不同种类的东西,让孩子去抓,据说可以根据抓到的东西来判断孩子未来能成为什么样的人。还是那家照相馆,还是那位会都我笑的叔叔,在大家的瞩目下,我抓到的居然是个苹果,难道我天生就是个吃货,注定这辈子一事无成?
是不是一事无成,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十年后会给自己一个答案。至于是不是吃货,我想我一定不是,因为我很挑食,比如我不吃蒜,不吃醋,还有很多东西,但光是这两样,足以让我错过一大波美食。
我从小就因为挑食成为很多家长们的笑柄,也因为挑食让爸妈为我做饭而整天抱怨,也因为挑食,使得姥姥为我做饭而费尽心思,才让我觉得世界上再没有人能向姥姥一样,把我养大。现在的我承担了家庭做饭的职责,每天去市场为了买什么而烦恼,回到家做饭又占用了好多学习的时间,让我也感到做饭是件痛苦的事。那么如果是做给别人吃,还是做给一个挑食的人吃的呢,那会是怎样的一种负担。
后来果然因为吃造成了家里的矛盾。那是在我两岁多的时候,有一天妈妈想给我做鸡蛋糕,到了做饭的时候发现家里没有鸡蛋了。那个年代不像现在,满大街都是生鲜超市,要买鸡蛋,得跑去三四里外的地方,如果去外边买再回来做,那么就错过午饭时间,孩子也会饿的乱叫。于是妈妈决定从奶奶家的鸡蛋里拿两个,第二天买完鸡蛋再放回去,反正奶奶看不见,也发现不了。
于是妈妈就从奶奶家鸡蛋框里拿了两个鸡蛋,给我做午饭了。如果事情真的向妈妈想的那样发展,我又何必写出来呢。奶奶虽然没有看到妈妈拿鸡蛋,但是奶奶耳朵灵,心眼好使,也许是察觉到了什么,奶奶在下午竟然去摸剩下的鸡蛋,果然发现少了,于是就把我爸从单位叫了回去,开始追查鸡蛋的下落,估计已经是怀疑我妈妈了。
经过一番盘问,妈妈说了实话,奶奶顿时火冒三丈,吵着喊着家里出了家贼,什么难听骂什么,还要去打我妈妈,我爸想劝也劝不住,只能挡在中间,不让我奶打到我妈妈,爷爷也在一旁骂我妈,只是没有奶奶那么激烈。我妈妈没有地方躲也不敢出门,只能站在床上,靠在墙角哭。收到惊吓的我也时不时跟妈妈哭。这样的局面从下午一直到晚上,奶奶依然不依不绕,每隔十几分钟就会来到我爸妈的小屋,骂我妈妈一通。最后还是没有消气,让我爸爸把我姥姥和姥爷都叫来评理。爸爸不敢不听,只能照办。
没过多久,姥姥和姥爷就来了,路上爸爸讲述了详细的过程,姥姥和姥爷自然很是生气,自己的宝贝女儿在别人家受气、挨打,怎能不叫老两口心疼。我看到姥姥和姥爷来了,很是高兴,冲着他们笑,打招呼,完全没有在状况内。后来听姥姥说,她看到我的时候心里更加不是滋味,我也能够理解,本来家里多个孙子,是两家人都高兴的事,谁知道我奶奶竟这样的人,不就是拿你家俩鸡蛋吗,还是给你孙子吃的,都进你们老王家肚子里了,就算没跟你打招呼,也不用这样大动干戈吧。
奶奶看到姥姥和姥爷来了又连说带骂把事情说一遍,姥姥和姥爷看到被打的妈妈,自然气更大了,但是深知我奶奶是什么人,为了尽快平息这次风波,也为了妈妈以后的日子能好过点,只能忍气吞声,连忙道歉,最后在爸爸的劝说下,奶奶才狠狠作罢。
这件事我从小听妈妈和姥姥说了很多遍,我自己脑海里也有点碎片的记忆,像这样无聊的争吵,发生了很多次, 导致妈妈和爷爷奶奶一直不好,妈妈经常和我说小时候奶奶和爷爷对她做的坏事,爷爷也经常背地里跟我说我妈妈不好,我耳朵里早塞满了各种抱怨和不满。
在一起生活这么长时间,我自然知道每个人的性格,这里边的谁是谁非,也自然分的明白。可是谁对谁错真的那么重要吗,如今老一辈里,我只剩下了爷爷,他现在也是不记得人了,妈妈也不像之前那样说爷爷坏话了,也会去哄爷爷笑笑,过去的一切不愉快也没有人提了。是因为谁对谁错终于真相大白,大家欣然接受,从此坏人改过自新,世界和平吗?当然不是,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是是非非都已经不重要了,当事人都已经放下了过去,向前看了。
可我依然放不下过去,舍不得姥姥离去,姥姥离开快三个月了,所有的言语动作依然清晰浮现在我的眼前,是那么的逼真,那么的近。现在的我还是打不起精神来,只从姥姥走后,我平日除了上班,很少出门,只是因为姥姥家过段时间要租出去,我每周休息日都会去收拾东西。为了打磨在家的时间,我开始练习写字,开始学习弹奏吉他,就是不愿意去外边走走。前段时间我和妻子大吵了一架,她说我自从姥姥走后,整个人都变了,脾气也越来越不好了。我怎么会不知道,姥姥的离开确实对我打击很大,我本来就是无法接受生活的改变,才去改变生活。
我说我现在就这样,我也没有办法,我还能正常工作,没影响家庭收入就不错了。我不知道如何去适应没有姥姥的日子,我不知道如何去调整心情,让自己从悲伤中走出,看着姥姥的家被自己和妈妈慢慢搬空,我的心里更加难受,我也希望像那些电视里演的一样,家里永远保持姥姥在时候的样子,可是条件不允许,这就是现实。
现实是残酷的,我不知道我的未来还会遇到什么困苦,正如我不知道姥姥都经历了哪些困苦一样。姥姥是个坚强的人,她会把最痛苦的事放在心里,而我是个脆弱的人,一定要把痛苦写出来,希望能有个人来安慰,即使那个人只能是另一个我。
打从这件事以后,家里的氛围就一直很紧张,妈妈和爷爷奶奶始终像是两家人,白天爸爸去上班,妈妈就带着我去姥姥家,不愿意在奶奶眼皮底下生活。姥爷觉得时间长了也不是个办法,孩子也一天天大了,倒不如送去幼儿园,妈妈也可以回到工作岗位上,自然就减少了和奶奶相处的时间。
妈妈这回也是听话了,可能她也觉得过去没有听话,才造成现在的处境吧。于是爸爸妈妈将我送到了轴承厂的幼儿园,那个时代都是这样,一般每个大的厂子各种设施都是配套的,什么幼儿园、医院、洗澡堂,这些都是标配。从幼儿园开始,我才真正接触了外界,一步步走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