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武暴雨中启程,赶往莆田老家,一百多公里几乎全程高速,下午三点左右顺利抵达老家渔村。上次回来还是2020年春节,一晃三年多过去了,家里似乎没什么变化,堂弟盖的小楼依然停留在第三层,看来疫情这几年生意不好做。
莆田盖房是福建乃至全国闻名的,辛辛苦苦挣的每笔钱几乎都用来回老家盖房,十多层的楼房平时不到十口人居住,乍看还以为是写字楼。
小时候听过罗大佑一首《鹿港小镇》,当时还不知道歌词中的妈祖庙与老家有着深厚的渊源。5A级景区湄洲岛与老家渔村隔海相望,直线距离不到5公里,湄洲岛上供奉着妈祖祖庙,据说全球上万座妈祖庙都是分灵于此,其中五千多座在台湾。
湄洲岛是妈祖羽化成仙的地方,而老家港里村则是她出生和长大的地方,宋代称作贤良港,曾是繁华一时的航运码头。
村里有妈祖故居和天后祖祠,祖祠里供奉着宋代妈祖宝像。每年农历三月廿三和九月初九,分别是妈祖诞辰和升天纪念日,全球各地妈祖宫庙都会护送本宫妈祖圣像到祖祠朝圣进香,俗称“妈祖回娘家”,2009年以这项活动为代表的一系列妈祖信俗,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可惜这次没能在老家住那么久,赶不上这个盛大的仪式。
妈祖本名林默,生于公元960年,和北宋同年,28岁救助渔民不幸遇难,传说后来在湄洲岛成仙,是掌管海上航运的女神,因此也被称作海神娘娘、天妃、天后。
一千多年来,林氏一直是本地最大的家族。这一点从当地民居就能看出来,莆田民居正门上方门楣处都有个四字匾额,标记了主人家的姓氏渊源,这是莆田地方文化的一个重要特征。比如“九牧流芳”是这里林氏匾额,“九牧”是历史上林氏的一个分支,所以我猜那些带有“九牧”字样的品牌,应该都和这个姓氏有关,“流芳”“传芳”则是希望祖辈的德行操守能够垂范后世。除了林姓外,港里村还有两大姓氏的匾额分别是寿水流芳、江夏流芳,你知道是哪两个姓氏吗?
早年间的渔船没有定位导航这些技术手段,出海捕鱼不仅靠天吃饭,遇上台风甚至还有生命危险,所以渔民生活非常艰苦。上世纪八十年代,老家年轻人陆续外出做生意,分散在全国各地,几十年闯出一片天地,大都过上了富裕的生活,过年回家,路边停满各地牌照的车,热闹不亚于海南。
因为同宗血缘的关系,莆田人在外非常团结,生意上互相帮衬,所以经常是全村从事同样的产业,港里村涉足的主要是木材和建材。随着老辈人年纪越来越大,农村生活条件也越来越好,现在外出的人比以前少了不少,许多年轻人选择在家创业,也让老家的商业环境逐渐成熟起来。
叔叔是家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早饭后常有亲朋好友登门,沏上一壶茶、配上莆田特色的白晒水煮花生,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半天时光很快就过去了。因为不常回老家,这些天被盛情款待,每天午饭和晚饭都有堂哥上门邀请,每顿饭几乎都是同样的面孔,大家却似乎有着聊不完的话题。吃海鲜喝红酒,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老家宴请的标配,几个人一顿饭经常要干掉一整箱红酒,最后还要来几瓶啤酒解解渴,即便六七十岁,也没见到有谁痛风、有谁喝醉,渔民家族的基因就是这么强大。
可能因为莆田人热衷于在外做生意,所以作为福建沿海的一个地级市,旅游业不如其他几个城市发达,湄洲岛和家门口的妈祖故里就算莆田最知名的景区了。期间恰好赶上观音菩萨生日,而且是个周日,开车沿海堤路欣赏海景,走到文甲码头附近排起了长队,原来都是坐船去湄洲岛的游客。调头回到村里,天后祖祠旁也布起了斋饭,全村人聚在一起好不热闹,这种场合女人们都穿着一水儿的红色。
下午带叔叔婶婶去普陀山进香,多年前叔叔患病,婶婶开始吃斋念佛直至今日。老家那代人男尊女卑的思想比较普遍,不过他们二人一生恩爱,相敬如宾。午后闲来无事泡壶茶,两人相对而坐,各自刷着手机里的视频,时不时还交流两句,那种默契与温馨,着实令人羡慕。
堂侄是海钓发烧友,为我装备好全套家伙什儿,只等天气好,带我上鱼排,接连三天也没见风力减弱。从东山到莆田,这件事一直未能如愿,看来老天爷是要为我留个念想。
晚上堂哥们订了海边的船餐为我饯行,酒过三巡,看着窗外落日余晖,恍惚间记起了不少家乡话,童年的小渔村若隐若现,石头房子、老式木床、竹凳、木枕、煤油灯,屋檐下的渔网,门前的龙眼树,撬海蛎的背影……
人生一路向前,那些渐行渐远的岁月永远不会消逝,终会定格在后视镜里,化作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