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往这临江城调来了一女捕快,说是京城第一女神捕,这次专门为这临江城频频犯案的采花大盗而来。
茶楼是各类消息的集散中心,这几日,光是这女神捕的丰功伟绩,都听的让人耳朵起茧,什么徒手生擒连环杀人狂魔,三招毙命江湖第一悍匪,听说连江湖毒圣都败在了她的手下,如此剽悍的女子要来这临江城,瞬间引起一股超高的话题度。
“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女子,该不会是个夜叉吧,把那些穷凶极恶之人给吓到了。”
这极尽戏虐的话出自茶楼的账房先生叶不应,虽只是茶楼算账的,但因极富学识,临江城的人都尊称一声“叶先生”。这叶不应坐在柜台前,左手飞快的拨动算盘,右手执笔在不停的记着什么,细看之下,这眉眼分明,五官清朗,一袭青衫衬得更加风流倜傥。难怪这临江城内未出阁的姑娘们都将其视为梦中情人,可惜穷了点,不然不失为一个最佳夫婿的选择。
“哦,叶先生对这女捕快有何高见?”客人们忍不住询问起来、
“呵呵”叶不应低笑,停下手中的活计,“各位想想,如此厉害的一个女捕快,无论是杀人狂魔,还是那些市井小贼,哪一个不是对她避而远之,这样的女人恐怕想寻个夫家都难了吧,这日子久了,不熬成一个母夜叉又是什么呢!”叶不应低头抿了一口清茶,眼睛里满是笑意。
“哈哈哈……”众人惊觉这话里的意思,不免哈哈大笑起来。
“听闻叶先生是个有学识有涵养的人,没想到竟在背后恶意揣测他人,这跟市井无知妇孺又有何区别呢!”
众人的欢笑声中,突然来了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众人纷纷循声望去,想看看是谁在公然挑衅叶不应。
叶不应抬眼看了看那人,一身月牙白袍,腰系玉带,皮肤白皙,眉眼清丽,唇红齿白,一根玉簪将长发束起。叶不应起身,走向那人。
“我不过是普通老百姓,会识几个字,算点小账,是大家抬举叫我一声叶先生,我从不曾以此自居,又何来公子所说的这番?”
“你……”那人动气起身,“哼,想不到叶先生这故弄玄虚的本事倒是不小!”
“故弄玄虚?”叶不应止不住嘴角上扬,“那我可比不上姑娘!”叶不应轻轻拔下那人头上的玉簪,一头青丝倾泻,这,竟是个女子。
“叶不应,你这个无耻之徒!”
“贺神捕女扮男装来这喝茶,莫不是怀疑这采花大盗在我们这些人之中?”
叶不应依旧一脸无害的笑容。
众人一听叶不应的话,才明白这个人是鼎鼎大名的贺梓柔。
“想不到这位面生的公子竟然是贺神捕,稀客稀客啊!”
“贺神捕,你难道真的要怀疑我们这些人吗,查案可是要靠证据的。”
“你既是捕快,完全可以堂堂正正查案,这女扮男装混进我们这里又是几个意思啊,还望神捕解释解释!”
“什么神捕,不来好好查案,竟然来茶楼喝茶,莫不是沽名钓誉之辈。”
“……”
众人一人一句的讽刺谩骂,让贺梓柔失了方寸,她狠狠的瞪了叶不应一眼:“今日之辱,来日我必加倍奉上!”说罢快步离开了茶楼。
既然如此,那就静候佳音!
叶不应笑着回座继续打他的算盘。
贺梓柔怎么也想不到一大早就遇到这等破事,来临江城两天,除了加派人手寻找前两位受害者,便是走访受害者家属,希望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可是受害者家中完全没有被侵入的痕迹,这让人十分苦恼。而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贺梓柔才想去茶楼探听探听城里的风声,可惜遇上叶不应这个无耻之徒。
“嗖!”
贺梓柔眼疾手快的截住力道甚猛的飞镖,
“贺大神捕,听说您大驾光临临江城,那么三日后城南张员外府,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采花大盗!
贺梓柔狠狠的揉搓这手中的纸条,既然送上门,就休怪我不客气!
“来人,去城南张府!”
张员外听完贺梓柔的来意,顿时吓得瘫软在地,这可怎么办?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要是出了事,让他下半辈子怎么活啊!
“贺神捕,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女儿,她才十六啊!”
贺梓柔赶紧扶起张员外:“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保护张小姐安全,不会让她出事的,所以我们也希望张员外能配合我们,让我们一举抓获这个采花大盗!”
“张员外,既然府中有事,今日我就先回去了。”
叶不应!
“你怎么在这?”贺梓柔满脸惊讶,怎么又遇到这个无耻之徒。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这难道我去哪还要你贺神捕许可吗?叶不应笑笑。
“你……”
每次遇到叶不应,贺梓柔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气不打一处来。
“叶先生是我请来教小女诗词歌赋的。”张员外赶忙解释。
“他?”
“是啊,贺神捕初来临安可能不知,叶先生可是学富五车,如果叶先生原意参加科举,那必高中啊!”张员外满脸骄傲,就跟叶不应是他自个的儿子一样。
贺梓柔嫌弃的瞥了叶不应一眼,
“我不管是账房先生还是今科状元,总之这三日张府所有人不得外出,即使出门买菜也要我们的人陪同,直到抓住采花大盗。”
“这么说,贺神捕该不会是怀疑我是采花大盗吧”叶不应突然贴近贺梓柔,望着眼前突然放大的脸,贺梓柔吓得倒退了几步。
“总之,采花大盗没抓住之前,所有人都有嫌疑,谁都不能离开这里。”
张府被层层看守,所有捕快都换成下人服装,只等采花大盗一来,就将他一举抓获。可两天过去了,一点事都没有。贺梓柔感觉有点不安,细细想来,自己看到那张纸条,就以为是采花大盗,完全没有思考,就算是的,万一是调虎离山之计怎么办?贺梓柔越想越觉得害怕,如果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害的一个女孩遇害,那她真的是难辞其咎。想着想着,贺梓柔加快脚步,事情不确定之前务必要保护好张小姐。
路过花厅,一阵悠扬婉转的琴音入耳,闭上眼,仿佛能听见泉水叮咚的恣意,又感觉身处空山新雨的林中,飞鸟肆意,花香幽幽。是什么人在此弹琴?而且琴艺如此超群,贺梓柔轻轻走近。
叶不应!
“没想到你的琴艺还不错。”
虽然不得不承认他的琴艺很好,可是贺梓柔就是觉得别扭,谁让他之前让她如此难堪。
“认识这么长时间,贺神捕可是第一次夸我,叶某受宠若惊呐。”
“你这个人说话非要如此吗?如若这样,当我没说好了。”贺梓柔气结
“好好好,那是我错了,我向你赔礼道歉”叶不应笑着认错,“这样可行?”
“这还差不多”贺梓柔撇撇嘴,坐在他面前,“你刚才弹的是什么曲子,挺好听的。”
“是我自己随手弹的,你想学吗?”
叶不应抬眼看看贺梓柔,没了平日里的咄咄逼人,这样的她倒显得十分温柔乖巧,刚才那一撇嘴竟然有些可爱。
“我?不行,我从小跟着我爹舞刀弄剑的,这些琴棋书画一样不行。”贺梓柔望着夜空,眨眨眼,这些年早就把女儿家习惯秉性丢了差不多了,她是捕快,为了证明自己不必那些男子差,常常把自己当男人用,时间久了竟也习惯了。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叶不应把琴放到贺梓柔的面前,抓起她的手,手把手的教她弹了起来。
那一刹那,贺梓柔的睫毛轻轻的颤抖着。
第三天采花大盗还是没有来,贺梓柔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恐慌,撤走了在张府的大部分捕快,留下一队人继续看守张府,并且加强了街市巡逻。
“贺神捕来了,今天换了女装啦!”茶楼老板娘还在打趣贺梓柔。
贺梓柔的长相算不上倾国倾城,但是是十分秀丽干净,让人看着很舒服,尤其今天这一身淡蓝,显得人十分素雅。
“老板娘,叶不应呢?”
“他啊,那小子昨个跟我告了假,说是有要是要办,谁知道呢?”
“那老板娘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去哪?”老板娘停下拨算盘,“我猜他八成又去半山亭了。”
贺梓柔到半山亭的时候,叶不应正在弹琴。
“贺神捕来找我,不会是还想学琴吧,我可是要收学费的,你知道茶楼的工钱实在太少了。”叶不应停止弹琴,笑眯眯的看着贺梓柔。
“看起来你心情不错”,贺梓柔轻轻挑动几根弦,“还有心情说笑。”
“哈哈,我叶不应向来心情都很好,而且这世上也没有可让我烦恼的事。”
“难道你就没有一丝丝的内疚吗?”
“内疚?我为什么要内疚?贺神捕这话说的好没有道理,难不成贺神捕还在为当日茶楼发生的事耿耿于怀。”
“叶不应,你能不能不要再装了,你敢说那两个女孩失踪不是跟你有关?你敢说你不是那个采花大盗?”贺梓柔声音越来越低,不知道为什么她希望叶不应能反驳她,说这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
“你什么时候发现是我的?”
真的是他,贺梓柔突然心里闷闷的,一点也没有破案的喜悦。
“在你教我弹琴的那个晚上,我闻到了你身上的味道,虽然很浅很浅,不靠近根本发现不了,而这个味道我在受害者家里也隐约闻到过,本来我以为女子闺房有些香味是很平常的,可是后来我查证后才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脂粉香味……”
“是素心兰。”
叶不应没有一丝惊讶,好像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素心兰与普通的花无异,可是他的香味加以提炼却能使人产生幻觉。没有人会想到会用这样普通的花卉来作案。”叶不应语气没有一丝慌乱,好像这一切都跟他无关,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
“我们在你的房间找到了还没用完的素心兰……”贺梓柔垂下眼眸,“为什么?”
“男人本色。”叶不应依旧嬉皮笑脸。
“我是捕快,无论怎样,我都要抓你归案。”
“那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贺梓柔跟叶不应打了起来,一出手,贺梓柔就感觉到自己不是叶不应的对手,这个账房先生一点也不简单。
“你到底是谁?”
“等我回来我就告诉你!”
叶不应点了贺梓柔的穴道,转身离去!
叶不应开始纠结,如果是以前,他根本不在乎,可是这一刻他却动摇了,为什么,难道因为贺梓柔?
“呦,这么快就回来了。”
叶不应一把拽住来人的衣领:“你竟然敢算计我。”
来人一把扯下叶不应的手,捋了捋被扯皱的衣领,“别说的这么难听吗?怎么能叫算计,最多就是小小的利用了一下。”
“你……”叶不应扬起拳头就要打下去,却被来人挡住了。
“别动气,不就用了你一丢丢素心兰的粉末嘛,至于吗,难不成被那小妞冤枉,生气了?我看你刚才不还跟她打的火热吗!”
“风隐,我早就说过,你做什么我管不着,可是你千万别惹我!”
“怎么,该不会跟那小妞呆久了,也当自己是个捕快了,叶不应,你不要忘了,你也是个贼,你比我干净不了多少。”
叶不应突然一拳挥了下去,这辈子,最讨厌别人说自己是贼。
“我问你,那两个女孩呢?”
风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眼神一冷,“死了。”
“你……”
“你能拿我怎样啊?”
“我能让你血债血偿!”
贺梓柔!
“你们?”风隐不可思议的看着叶不应,“你们合起伙来计我。”
“呵呵”叶不应冷笑两声,“是谁先算计谁的?你既然想栽赃嫁祸在我身上,那么我也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
“没错,就是我。”
采花大盗被抓,不仅安抚了临江城百姓的心,同时也再一次证实了贺梓柔女神捕的名号。
而半山亭中,两人正在对峙。
“说,你明知道事情是风隐做的,为什么不阻止?”贺梓柔又在咄咄逼人。
“苍天明鉴,我也是后来发现我的素心兰粉少了一些,才想到的,而且我们道上也有规矩,不得插手别人的事。”叶不应又开始嬉皮笑脸。
“不插手别人的事,那那把飞镖不是你射的吗,为什么那个时候你身上会有素心兰的香气呢?你把风隐当傻子,我又不傻,你故意把我的视线往你身上引,就是让我亲耳听到风隐亲口承认。”
“真聪明,不愧是女神捕。”叶不应拍手称赞,“我知道你一定会冲破穴道跟着我过去的,所以……哈哈哈”
“叶不应,你算计我!”贺梓柔伸手就要打。
叶不应一把握住,“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不然你怎么会三天都跟我呆在一起呢!”
听到叶不应这样说,贺梓柔有点脑袋晕晕,他这是……甩了甩脑袋,贺梓柔回到正题上:“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跟踪失败呢,我没找到地方呢?”
“你觉得我会让这样的事发生,而且就算发生了,我也有其他办法。”
“叶不应你还真是狡猾,从发现风隐盗了你的素心兰粉,你就开始设计他,一步一步的,我们不过是你达到计划的工具吧!”
叶不应放开贺梓柔,
“我跟他怎么说也是一条道上的,但是我素来不喜欢别人利用我,但是我若冒冒然出手主动对付他,道上的人甚至武林中人只会觉得是我的不是,但是他今天是被京城第一的女神捕抓住了,是他时运不济,只得自认倒霉了!”
“佩服佩服”贺梓柔没想到一开始就是个圈套,但又发现有些不对劲:“不对,你弄那么多素心兰干嘛,你不会也想……”
“你想哪去了”叶不应敲敲贺梓柔的脑袋,“我没告诉你,素心兰研磨成粉可以当做画画的颜料吗?不然我身上为什么会有它的香气?”
“没有!”贺梓柔大叫。
“那我现在再告诉你一件事。”叶不应慢慢凑近贺梓柔。
“什么事?”贺梓柔一脸狐疑。
“我想要去偷一件东西。”
贺梓柔一脸不可思议,怎么,这是要干回老本行了吗?
“什么东西?”
“你的心!”
明朗的午后,半山亭里传来年轻男女嬉戏打闹的声音,路人皆以为是对普通情侣,却不会想到一个是京城第一女神捕,一个是侠盗应叶!世人当时只知道这临江城茶楼有个账房先生叫叶不应,却不知不应不应,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