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自源头漂流而下的孩子,那人类的孩子。
它是一个乌鸦。
有一天晚上,它在我的头顶扑腾首,委屈的叫着:「杀,杀,杀——」
纸灯笼穿过游廊,飘荡着。
我看见整个夜空荡漾荡漾,一层又一层的黑色情绪蔓延开来,掠过我的指尖,像我的掌纹一样错综。
它以预言者的口吻对我说:「你不是幸存者,你是时代的流亡者,你将永无归宿」
我的面具掉落。
我的诺言,我的悲哀,不可分离,我左脸的伤疤,铮铮可见。
哦,它的眼晴是从胜利广场上的大理石的雕像上偷的,空白。
它继续叫着:「让我去死吧,让我去死吧,让孤儿卑贱的活下来,活下去,这个世界将不得安宁。」
我笑了,笑得一塌糊涂,像它画在墙上那无数的嘴巴一样地笑。
「我不是孤儿。」我说。
「是孤儿。」它叫嚷着:「是孤儿,丢失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孤儿。」
我坐了下来,坐在岸边,坐在纸灯笼前面。
我仰起头,我天真而狂妄的脸,我苍白而枯萎的脸,它看得见。
「停下来吧,穿过我梦中的旷野,告诉我群山起伏的谎言。」我说。
「为什么。」它尖锐的问我。
「因为我害怕黑暗。」我说。
「那你为什么要用身体挡住那唯一的光。」它更加尖锐的问我。
「因为我的影子是我的情人,我的心是我的仇敌。」
它沉默着,扑腾着。
我看见了,它没有脚,它只能不断地飞,孤独地流浪着。
「停下来吧,停在我身边,我不属于这个喧嚣的世界。」我说。
它沉默着,扑腾着。
我一再仰起头看它,倾听它注视我的视线,我伸出我的手,摊开了我的手掌,对它摊开了我柔软的灵魂。
我知道,这一刻,我们一样的孤独。
「让我带你回家吧。」我温柔地对它说说:「停下来吧,我的掌心没有流浪,也没有离别,小小的宝贝,让我带你回家吧。」
它扑腾着,扑腾着。
「是孤儿,是孤儿,你是孤儿,卑贱地活着的孤儿,孤儿,是孤儿。」它的音声失去了尖锐,喃喃地说着。
它轻轻地哭了。
「杀,杀,杀——」它用力地扑腾着飞向天空,羽毛散落。
天空裂了。
我知道,这是我的劫数,我无力抵抗。
我捡起了我的面具,那个纸灯笼也熄灭了。
风卷着羽毛沿着墙角向上吹,一直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