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深夜,离2018年第一天只有半小时的时候,我却很兴奋,发生了一件令我神经紧绷的事——
晚饭后,六点半左右,我上床休息,让两个儿子烤着火,看一下动画片,我计划八点起来,看看电脑,写写东西,同时安排儿子们上床睡觉。
儿子们看动画片,我睡觉休息……
手机定的闹钟在八点响了,睡得好香,朦胧中叫儿子睡觉,儿子回答还看一会儿,自己也不想离开香香的被子。于是,儿子们继续烤着火,看着动画片……
又是一小会的小憩,等我醒来,已是九点十二分,儿子们还在看电视,我立即向他们号令:“崽啊,几点了?还不睡觉,马上行动,关电脑关火,倒水洗脚,上床睡觉!”
每每听到我的“号令”,两兄弟就立即行动。
马上,听不到动画片的声音了。只听到两兄弟起身挪凳子的声音,接着,就听到有倒水声,两兄弟的聊天声……
而我呢,还躺在被子中,闻着被子的香味……
十多分钟后,两兄弟上床来了。
两兄弟嘻嘻哈哈,说说笑笑,哥哥帮着弟弟脱了毛衣,两人钻进了被子中。在被子中,两兄弟讨论着水中的海龟、鳄鱼、鲸鱼、鲨鱼……
“哥哥,我今天在海立方看了美人鱼!”
“哪有什么美人鱼啊,不是真鱼,只是人扮演的!”
“我还看到了一个很大的海龟,我还摸了它的龟壳,好滑好滑!”
“那爸爸以前还潜过水,水中鲨鱼就在他身边呢!厉害吧!好刺激,等我长大了,也要去潜水试试,不过身上不能有伤,如果鲨鱼闻到了血腥味,就会来攻击的!”
弟弟的思路还在水中的动物:“哥哥,如果鲸鱼和鳄鱼放在一个水池中PK,谁会赢?”
“它们不可能会在一起,鳄鱼是淡水动物,鲸鱼是咸水中生活的动物,淡水动物不能在咸水中生活,咸水动物不能在淡水中生存,要不然,都会死掉!”
“爸爸你说是不是?”小崽崽转头问我。
嘿嘿,我作了“权威”答疑解惑,
“……哥哥知道得这么多,都是他看书知道的,崽崽以后你多认字,也要像哥哥一样多看书,就会知道很多很多知识!”
……
我拿起手机看时间,已近十点,两兄弟也哈欠连天了,于是轻声地说:“都睡吧,已经很晚了。”
两兄弟应声睡觉,不出几分钟,就听到两兄弟睡着的呼吸声了!
而我,思绪飞扬,神游于前两天的事!
前两天,我们有一同学从西藏回家,邀了几位在宁乡的同学聚餐。餐后聊天,说到了一个住在宁乡第二人民医院的同学小珍。(宁乡第二人民医院,简称“二医院”,主要承担收治精神出问题的病人)
同学小珍是我们的初中同学,原来也是住在煤炭坝能源有限公司职工宿舍,由于受到刺激,变得神质不清,父母双双不在了,亲姐姐在宁乡县城工作,姐姐拜托邻居每天给她送三次饭,隔几天为她洗一次澡,虽然是尽心而为的安排,但总比不得自己亲人照顾得周到,同学们看着,感觉到小珍的可怜。所以我们班同学组织成立了“同学互助会”,每年都到她的住所为她打扫卫生,洗晒衣被,送水果零食给她吃,每到季节交替,为她添置更新当季衣裳……
我还清晰记得第一次去看望她时,她不太认识我们,也抱不欢迎的态度,后来几个还保持着初中时样貌的女同学站在她旁边大声和她聊以前的事,她才依稀记起,还叫出了几个同学的名字。同学们一阵兴奋,我们向小珍说明来意后,大家齐动手为她家里家外进行大扫除,还为她添置了一个新床铺、一套新被服……
几年后,煤炭坝能源有限公司破产,小珍搬离了坝能公司,小珍住家旁边的邻居也都先后搬离,我们无法打听到小珍到哪儿去了。
几经辗转,才得知小珍姐姐把她送到了二医院。
在宁乡人的概念中,二医院中住的都是精神不正常的人,如果骂一个人,通常有骂“你是从二医院跑出来的吧!”所以,宁乡人意识中,都是惧怕二医院的,我们同学也是。
当天聚餐,同学互助会几个“常任理事”正好都在,便一同建议再去看看小珍,而我就是没有去过二医院的人中的一个。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二医院,只见两栋大楼矗立在一个小山坡上,前一栋似是门诊大楼,后栋是住院大楼。我第一个开车到达医院,环视四周,绿树成排靠墙而种,树形高大,应是已栽种多年,地面干净、物品整齐利落,宣传橱窗内也是与时俱进的宣传内容。如果不看大门挂着的医院牌匾,真就像到了一个与其他政府部门相差无几的单位庭院。
我不知道小珍住在哪个位置,便进入门诊大厅询问。这个门诊大厅毕竟不像其他医院门诊大厅热闹非凡、门庭若市。透过唯一的一个门诊药房窗口,看到仅有的一名医生悠闲地看着手机,唯一的一个挂号窗口内的一名医生,正在为一个打扮极普通的人在打印门诊挂号单据。我来到门诊药房窗口前打听小珍,医生回复她这儿查不到,要到住院部七楼问医生。
正当我走出门诊大厅时,其他四个同学也到了。其中一个同学拿出手机边拨打电话边说:“以前的一个同事,现在到这儿来工作了,看看他在不在,如果在,方便我们找小珍。”
运气蛮好,同学的同事张哥正好当班。我们对小珍的情况稍作解释,热心的张哥说,小珍可能住在七楼。
一行人等随张哥乘电梯而上,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电梯中的灯光不够亮的原因,大家都觉得气氛沉闷,心情也随之异常沉重。
电梯直接到了第七层,出了电梯门,是一个不大的正方形门庭,空荡荡的,右边墙面有一张不锈钢门锁着,门上还安装了高级的指纹锁。张哥走上前,将大拇指按在指纹识别器上,门嘎哒开了。一进门,一股特别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众人都感到一阵恶心,一女同学马上将窗户的玻璃打开,新鲜空气进来,才缓解了不适之感。这是一个面积不出十平方的小门厅,门厅内摆着两张快餐厅内的那种蓝色餐桌,餐桌上还有剩饭剩菜。而张哥正站在了此门厅的另一张门前——又是一张指纹锁大门,打开这里的第二张门,他熟门熟路,先行进入,我们紧随其后。
进入了这张门,我们所站位置是一个长长过道,其实就是普通医院住院部病房间的走廊,而这里的这个走廊又不同于普通病房的走廊。就在离刚才这张门四五米处,一张高度齐房顶的大铁门将此走廊一分为二,而铁门里面是一个稍大的餐厅,摆着十几张与刚才门外一样的餐桌,只见七八位衣服不整——有的敞开外衣,有的扣子扣得上七下八,有的穿反……面容无光的病号或坐在就餐凳上,或靠着餐桌而立,或双臂伏在餐桌上,或在餐厅里似有思考地踱来踱去,或满面笑容地来到铁门前“欢迎”我们。
众人都不敢久视。
张哥虽是对这里熟悉有加,但面对这些病号,也不知道如何与他们交流。正在此时,铁门里头的走廊出来了一众人,约十二三个,年纪或大或小,大的有五六十岁,小的约三十多岁。其中一个身穿白大褂、口戴白口罩的中等个头护士走在前,似平常走路般淡定,而全然没有感觉到她身边紧随着这群精神病号似的.。
众人佩服此护士不是个简单人物。
“这里的病号怎么显得好安静的,没有一个大喊大叫,没有一个精神异常亢奋的?”不知谁抛出了这个问题。
“对于精神特别激动类型的,基本上都打了镇静剂!”有人立即回复。
张哥向护士一打听,小珍已经转到了三楼的四病室。众人再一次穿过两张指纹锁大门,还有那间气味难闻的小门厅,来到了电梯里。
“这里的病号是根据病情、性别分别入住不同的病房的。”张哥向我们解释。
难怪刚才七楼全是女性病号。
再来到三楼四病室,也是一张指纹锁大门将电梯门庭与病房隔开,不过里面没有第二张指纹锁大门以及铁门了,气氛稍微好点。进入一个极大的房间,估计有一个半学校教室那么大,摆着近二十张以前年代的病床,床上的被单、床单都是统一的蓝白相间的条纹,再定睛一看其中的病号,全是清一色的女性,衣着已经比七楼的整洁、面容面色也比之七楼病号好很多,只是有的眼神似有恍惚,有的躺在床上睡觉,有的背靠床沿坐在床头,有的手拿香烟,满是“幸福”感地抽吸着,有的却是坐着抽闷烟……更多的是围着我们几人“观摩”。从我们踏进此门,就听到有一个老奶奶样的婆婆口中念叨道:
“来客人了!来客人了!”
我心里嘀咕着,这个老奶奶蛮正常的啊!
我们几个同学已经找到了小珍,她正躺在被子中睡觉,同来的女同学把她叫醒,向她打招呼。我们几个同学绕着她的床围成一圈,只有两个女同学与她聊天,问候她好不好,还认得我们不。比起前几年,小珍胖了些,有那种年近四十的样子了,眼神在我们几个身上游移,好像在听我们说,也好像没有听似的。最后,她叫出了一个人的名字——“李勇军”,众人一脸懵逼,原来她把这个同学姓和那个同学的名合在一起叫出来了。
“你在做什么?”听到抽屉作响的同时,一句不轻不重但很清晰的话传入耳际。
寻声望去,那个进门念叨着“来客人了”的老奶奶正在翻一个床头柜抽屉,另一个年轻一点的中年妇女在阻止她。
“来客人了,我找一下烟!,来客人了,我找一下烟!”老奶奶重复了两遍。
“不要你找,不是你的客人!”中年妇女应声道。
“哦,不是我的客人哦!”老奶奶似有些失望地停止了翻箱倒柜。
我内心也一阵失望,刚才看这老奶奶在门口,好像蛮正常似的,结果……这个中年妇女呢?
“我要睡觉了!”小珍没有继续与同学们招呼下去,要睡觉的话音一落,便倒头钻进被子里了!
而同学互助会的几个同学继续向她说着,“等下去买些吃的,买一身厚点的衣服来。”
从病房出门转身,来到护士办公室,打听了一下小珍的相关情况。护士告诉我们小珍在这儿每月的生活费用是360元,不要出其他任何费用了。可以为她买一点吃的饼干、面包之类的,不要买有木棍、塑料管之类食品,也不要买可乐等铁罐包装的,怕出危险。
从医院出来后,同学们到步行街和超市买了秋衣秋裤、毛衣、以及零食送给了她,聊表心意,内心却是五味杂陈。
我们时常拿自己与比自己强的人比,差距越拉越大,结果常有失落感,而致感觉到自己不幸福。但与这些人比,每个人都应该是幸福的。
时间已经晚上是十一点半了,我反倒是睡不着了,但是又不想起床的。经过一番思想斗争,终于下床去看看电脑,兑现一下自己睡前对自己的承诺。
刚一出房门,就见夜色中一团红色格外耀眼——原来是火炉没有关。
天啊!儿子们看完动画片后,只关了电脑没有关火炉的电源。而烤火炉上还烤着四五件棉质衣服,最上面,一床烤火被把这个火炉围得严严实实。我的鼻子已经闻到了衣服被烤透散发出来的味道。
我一个箭步上前,将火炉电源关闭。
刚才睡意朦胧的样子,被刚才这一情形惊得我神经紧绷绷,长嘘一口气,心内直念“还好,有点小幸运!”
今天,2018年第一天,新的一年来了,昨晚的小幸运,前两天的内心触动,不得不令我重新审视幸福的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