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在最前面，越走越快，直到身上所有的骨头都融化在初生的太阳光中，什么也没有留下。

1

长方形的板书开始飘动白色的粉末，桌椅板凳因为移动发出了对于大地最为热情的告别声。最先走出这个房间的人抱着手中的教案，在高跟鞋与地面发出的噔噔噔声中，走向了那间属于自己的房间。伴随着高跟鞋声音之后走出房间的人，虽不及她的高大，却也有着符合他们年纪的活力。

“你一会儿去哪里？”一个女孩匆匆赶了两步，轻轻拽了前面一个穿着蓝色校服的女生，大声说道。她的身边陆陆续续走过大量穿着同样衣服的人，说话的声音，争论的声音混合在这个狭小且漫长的走廊中，使得想要听清楚一些话相当有难度。

“先去餐厅吃饭，时间够的话再到商店转一圈，我的笔芯快要用完了。你呢？”走在前面的女孩扭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女孩，笑了笑。

“迟迟，我没有那么多计划，只是想跟着你。”最先说话的那个女孩将身体向楼梯扶手处侧了一下，给身后搬着课桌的学生留出来一大截的空位后说道。

短暂的空位迎来短暂的笑容，哪怕微笑的两个人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陌生人。

迟迟扭头看了一眼从身旁挤过的已经坏掉的课桌，她本来将要说出口的脏话也因为跟在身后的女生咽了回去。她拉着这女孩的手，寻了一处路人稀少的角落，这才放下，“瑶瑶，你怕不只是想跟着我吧。”

“没有没有，”瑶瑶说话的语气比刚才更弱了一些，明明是对于被猜中心事的反驳，却又很不自觉地在脸上浮现出交代一切的红晕。

“我只是想和你说一些话，”良久，瑶瑶才等到所有的说话声都消失，才等到心中久违的勇气，“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迟迟看了瑶瑶一眼，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只见她拉着瑶瑶，改变了原来去餐厅的方向，朝着人数稀少的图书馆走去。

“我知道一个好地方，带你去看看。”

2

学校的图书馆并不具有任何现代化的规模，甚至也可以说是它不过是长了一副图书馆的模样却撑不起那个名号，因为它的面积小得可怜，只如同一间教室的大小。

它也并没有建在风风光光的地面，学校的领导似乎害怕外来的人见到如此寒酸的图书馆，在到达它的外面修建出来一条螺旋状的坡道，坡道上面每隔一段距离就可以看到密密麻麻排列出来的台阶。台阶的位置只占据了一般，不过却也可以让所有想要进入图书馆中的学生感受到书本的压力。

这是立在路牌上面关于图书馆的介绍，具体是谁想出来的，就不清楚了。

按道理，这样一座独特的，具有强烈个人风格的建筑，其实是吸引不了学生过来的。不过因为它区别于其他建筑的安静，所以即使天色已经暗了一些，坐在图书馆中拼命上分的人也是不少。

瑶瑶跟在迟迟后面来到了图书馆里面。好一番热闹的场景。原来用作浏览书本的桌子已经坐满了各种各样的学生，各种各样的试卷瓜分完了那小小的桌子。没有分到满意地盘的人也不甘示弱，取下随身携带的椅子，放在书架和书架中间，建立起一块窄小的山头，接纳着同班，拒绝着陌生人。

瑶瑶正在奇怪这里怎么会变成一个两人私聊的场所，只见拉着自己的迟迟用手一指，值班室的灯光让她一下子想起来，迟迟也算是半个干部。

值班室的长台上放着几分登记表，登记表的边上垒起来小山高的书籍，因为尚未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所以也只能变成压在值班人心头的大山。迟迟倒是一点儿也不在乎，直接绕过这眼前有型心中无形的书山，坐到了椅子上。

亮在两人身后的灯光将她们的影子交汇在一处，明明是身型相差甚远的人，却偏偏可以将影子融合得恰到好处，不能不说是一种命中注定。

迟迟看着沉默在影子中的瑶瑶，道“这里平时没有多少人来的，你想和我说什么事？”

瑶瑶嗫嚅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话，倒是手中翻折的书角越发带有了精神。

迟迟将那本不成样子的书拉到自己面前，笑道，“快停手吧，一会儿主任又要说我了。”她也这才发现握在瑶瑶手中，被汗水浸湿的字条，上面只有一句话：陪读还是退学？看上去是疑问句，她从心里明白，它已经是一种命令了。

“你怎么想得？”迟迟看着眼泪正在打转的瑶瑶，似乎在等一个已经确定的回答。然而她也不打算就此等到一个没有选择的选择，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拉过瑶瑶有些冰冷的手，笑着说道，“你不用担心，我会和我爸说你的情况的。”

然而，迟迟当然也知道这些话，只是安慰外人的，让她们不会因此产生憎恨的心态。至于那个注定没有选择的选择，她也是其中被选择的一方，没有一点儿办法。这在过去如此，现在也是如此，至于以后，大概也不会改变多少。至于那些远道而来的陌生的朋友，一个名额就是十万元的奖金，她也只能变成更大人物口中的陪葬品。

瑶瑶对于自己的信赖当然是真心的，她对于瑶瑶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世道流行这样的选择，她也没有其他办法。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丢车保帅的方法百试不爽。没有揪出最深处的那个人，一切也都只是重演罢了。

迟迟关了值班室的灯，她打算今天晚上陪着瑶瑶去买一些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