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儿,逃走吧,别受诱惑。
从前是一页书, 像天堂般甜蜜,又特别忧伤,只要看上一行,我的勇气和力量就会烟消云散。未来是一张可怕的白纸,有点像洪水肆虐后的世界。
天没亮,简带着包裹离开了桑菲尔德府。一路上她不敢让自己停下脚步,她在和自己的内心赛跑, 担心稍加犹豫,自己便会去敲响主人的房门, 告诉里面那个同样被痛苦煎熬得彻夜不眠的男人:自己爱他, 要留下来陪他。 不,决不能。这么做了,天堂只是暂时的, 接下来会是无尽的悔恨。
简用身边仅有的二十先令登上经过的一辆马车, 她甚至没有听清车夫所说的目的地, 只要那是一个足够遥远的地方就可以。两天后, 她在一个叫做维克洛斯的地方被赶下了车,因为二十先令的车费,实在无法支撑她达到更远的地方了。匆忙间下了车, 简将自己的包裹遗忘在了马车的袋子中, 这下她真的成了身无长物的人。
我无亲无故, 只有大自然这位母亲, 我要到她的怀抱里好好休息。
然而我还活着,还要面对生活的一切要求、痛苦和责任。重担必须背负、饥渴必须满足,痛苦必须忍受,责任必须履行,我出发了。
在荒无人烟的旷野里流浪了一天, 简决定去附近的村落找看能否找到工作的机会来维持生计。可询问之后得知,这里能给女人做的活儿少之又少, 哪怕是给人家作用人。她尝试者想挨家挨户询问是否需要女工, 可是得到的也只是否定的答案, 最后她连要一块面包的机会也没得到, 何况是容身之所。
简重新回到村里的面包店,想用手帕或者头巾换点吃的,但她没有成功, 因为这些东西对这里的女人毫无用处。
终于简得到了一块面包和一碗原本打算喂猪的冷粥,但这不足以支撑简在这里活下去, 她需要更多的食物、水和休息的地方。被饥饿、虚弱和寒冷团团包围的简有的只剩下绝望,她感觉到死亡在向她靠近。
如果我已经被冻得发僵,死神友善地将我变得麻木。那么雨水抽打得再重,我也不会有任何感觉,但我仍然在苟且偷生,冰凉的雨水将我打得直哆嗦。
那是两个优雅的年轻女人,从方方面面看都是大家闺秀。
他们各自在看一本书,显得认真又专注。
说动这屋子里的人来关心我,让她们相信我的饥饿和悲哀是真是的,促使她们赏我一个过夜的地方。
简无处可去, 但她又必须前行, 直到她能找到栖身之所。穿过沼泽, 简似乎一直被前方的一处灯火所吸引, 顺着一条小路往前走,终于到达了一处点着灯火的房子。隔着窗子,她被里面两位温柔和善的年轻女士吸引, 她希望可以得到她们的同情, 在这个寒冷的雨夜里给自己找一处安身之地。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但你要赶我走,我一定会死。
你会死才怪,我怕你打什么坏主意, 大半夜到人家家里来。
我坐在潮湿的台阶上,哽咽着,拧着双手,在莫大的痛苦中哭了起来。这个死亡的幽灵! 终于在这最后的时刻,如此恐怖地地来了!我就这样被同类孤立和放逐!
是人总归要死的,但不是每个人都要承受在痛苦中早逝的悲惨命运,比如说想你现在这样,可能因为饥寒交迫死在这里。
你赶他走,已经尽了你的责任, 现在我要尽我的责任,让她进来。
女管家断然拒绝了简想见女主人的请求,她断定眼前这个女人是强盗团伙的一份子, 而她的虚弱不过一种伪装,自己决不能引狼入室。 绝望的简再也无力往其他地方找寻庇护了,唯有在门外静候死亡的来临。
归来的男主人听到了简和女管家的对话, 他向简伸出了救助之手, 让虚弱的简进到屋里, 向她提供了牛奶和面包, 还有 一张温暖干燥的床。
不知怎么回事, 一踏进这座房子的门槛, 和它的几位主人见面, 我便不再觉得自己无依无靠、无家可归,不再有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说真的,圣约翰, 我特别心疼这个可怜的小家伙,我希望我们能帮她永久地解决后顾之忧。
但愿有一个真正的慈善家, 给我一份我能胜任的工作,让我能养活自己的,只要能够满足最基本的生活需求就可以。
我愿意当裁缝,我愿意当女工,我愿意当用人,我愿意当保姆,我什么都愿意做。
接下来的三天三夜,简仿佛在这张床上生了根。经过充足的休憩之后, 简终于恢复了活力, 她可以下楼活动了。
这幢房子叫沼尾居,又叫荒原居, 住着里福斯三兄妹。 圣约翰是荒原村乡村堂区的司铎,两位年亲的女性是他的两个妹妹: 玛丽和戴安娜。简也坦陈, 那个雨夜进屋后,她自报家门说姓艾略特,不是她的真实姓氏。简请求他们在她找到能养活自己的工作前继续收留她, 因为她害怕继续过上风餐露宿的日子。 玛丽和戴安娜对简非常同情, 她们很高兴简能留下,哪怕只是暂时。 而圣约翰则答应帮助简找一份可以养活她自己的工作。
越是了解住在荒原居的人,我就越喜欢他们。
我们惺惺相惜,彼此很快产生了感情, 最深厚的那种。
留在荒原居的日子里, 简每天和两姐妹共同读书、一起散步、彼此学习。不仅和姐妹两产生了深厚的感情,她也对圣约翰不断地加深了解。和他们相处, 简恢复的不光是健康、还有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