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栈道,我的最爱


安排旅游计划,我总会仔细寻找攻略里是否提到木制栈道;朋友分享旅游体会,我不忘记询问是否木制栈道;就连在附近的trail闲来散步,我也会首选有木制栈道的地方。木制栈道于我,就像是少女乌黑的发间跳动的红色蝴蝶结,又像是红丝绒蛋糕上点缀的一颗红樱桃,它应该在那里,必须在那里,少了就总有些缺憾。


几年前,八月的一个傍晚,我们是在东三省,当地有一个最著名的景点,是傍晚时分看落日沉入西边的大西洋里,单单是这样的描述就够吸引人的。看过落日无奈地跌入远处影影绰绰的房子里,仿佛归家的孩子牵了牛回到家;看过如火的落日赌气般坠入草丛树林间,即可会孕育一场大火似的;想象着落日平和般沉入海里,应该会是另有一番阐释自然宇宙的道理在里边,从容而不争抢,大气中蕴含包容。

海自然是在“山的那边”, 我们需爬上山,比较高的山,沙石繁冗的小路尽头,一段木制栈道安静地和周围不高不矮的树木和谐相处,没有围栏,你只需多跨出半步,就可以触摸到树木的枝叶,这样一条木制栈道被树木宠爱着,把我们一直牵向山顶。

等你到了山顶,才知道最好的才刚刚开始。山的这边是另一番景象,石头居多的山体,一直下降,下降,尽头与大海相接,因为临海,也因为多石头,倾斜缓缓的山坡被低矮的蔓草覆盖,犹如毛茸茸的军事掩体,时而裸露的赭红色石头,成了破除单调的点缀。最吸引人的是木制栈道像是随手裁剪出来的三角形,梯形,平行四边形,散漫地搁置在蔓草上面:你沿着平行四边形走上一段,旁边会多出一个八边形空地,让年幼的孩子停下来系好松落的鞋带,让急急赶路的年轻恋人喝水之间深情对视,偶尔大发诗性的人看见远处缎带般的公路蜿蜒在另一座山上,说不定出口成章。不一会儿,斜处建有更大的一个场所,全部木条铺就,还有木栏杆,木板凳。从高处看下来,木制栈道不动声色地把大大小小,宛如漂浮在北冰洋里的冰块连接了起来,随意但不牵强,错落而不凌乱,安静而不喧闹,少有的谦和与周围的蔓草,清风,大海,云彩,落日相互应和。


拾阶而下,太阳渐渐西沉,彼时的木制栈道蒙上了一层玫瑰金,渐渐饱满,隐约中,一个二八少女走来,臂间挽着的花篮里盛满紫色的薰衣草,是碎花布衣裤的颜色,“朱唇未启笑先闻”,由远而近的脚步带来林中的清新。我一定是幻想了,只因为木制栈道应该最配得上小巧的花缎布鞋。

站在最底下的木制看台上,见证了落日开始亲吻海面,海面吸收了金光,黄澄澄一片,由远及近,染将过来。落日继续下沉,海面承载了更多的光,千万银角在海面跳动,原来碧蓝的海水变成了一湾水银。落日在最后没入海水的瞬间,仿佛在天边剜了一个洞,一个大大的风洞,所有近旁的东西被无形的力量吸进洞里。

挥手告别了最后一道余光,返身回来时,木制的栈道变得沉闷而肃穆,暑气散尽,夜幕凉意双脚踩踏的“空空“声分外清晰,周围的蔓草黑黢黢起来,原本的木色在暮色中泛出清浅的光, 宛如月光下银色的小路。


布鲁斯半岛,参天的大树,把一条木制的栈道紧紧包裹在最底下,吝啬到连一点阳光也不给。我们走在栈道上,潮湿,偶尔铺面的霉味,让栈道的声音听起来阴郁而沉重。栈道边上折起的边缘,收集了经年为数不少的松针,柏叶。

位于汉密尔顿瓦伦斯湖,是一个偏安一处的独立景点,单独驱车,逗留半个小时,仿佛有点不太值得,可是一想到有一条300米的木制栈道,就觉得非去不可。栈道沿着湖边,但是又有点挑逗般地跨在湖上。走在栈道上,眼前总是一片开阔的蓝色,呈扇形铺排开来,时而湖面掠过一只飞鸟,时而远处的林间惊起一群飞鸟,这样的栈道是要久久把你钉在上面,让你挪不动脚步,让你永远看不够眼前的湖蓝,凌空而架的栈道倒是把你的心变得和湖面一样平静。栈道绕过的一处,你会发现尽然是一个凹进来的水洼,茂盛高大的芦苇蒲棒生长其间,让人想起隐蔽于水道的沙家浜。


尼亚加拉瀑布一侧,有一个名为“white river walk”的景点。说是公园,其实是在瀑布的下游,傍着着湍急的河流,修建的一条长约400米的木制栈道。游人行走在仅容两三人并排行走的栈道上,小心被两旁结实的木栏杆保护着。河水刚刚从瀑布处冲出几十米,还没有从最激烈的跳跃中平静下来,身处木栈道,依旧可以感受水流的湍急和奔涌。河面渐宽,几处有暗礁的地方,依然激起巨大的浪花,河水因为富含丰富的矿物质而呈现清亮的奶绿色。你可以站在栈道上,背部抵在坚固的扶手上,远眺对面岸边壁立的岩石,岩石呈带状分布,颜色层次分明,仿佛能听到距今4亿年的一次次巨大地质变化的遥远巨响。你也可以走下好几个观景台,定定盯着逝去的流水,心里涌起”逝者如斯夫“的悲怆,值得兴奋的是,溅起的水花可以湿透你的衣服,木制的栏杆却牢牢保护你的安全。

原本架在一条水流的窄小栈道,已经废弃,我还是像模像样地上去走了一回。


安大略湖旁边的高出地面的架空栈道,有一天在对面框出一只一动不动的奇怪的鸟。

漂浮在水上的木制栈道,和对面的灯塔深情对望。

早春时节,踏着覆盖了斑驳绿蓝绿霉斑或苔藓的木制栈道,钟鸣鼎食,金戈铁马,如今只有在博物馆里的铜绿中窥的一斑。

盛夏炎炎,也曾席地坐在池塘边干爽的木制栈道上,怔怔看着浓稠的绿浮盖满池塘,沉闷的窒息被偶尔一声蛙鸣打断。


秋风送爽,飘落的红叶,黄叶,甚至绿叶,在成行的木条间,谱就了一曲秋的赞歌。

冬雪飘零,勾勒出寂静的整齐,木制栈道永远给人冬天里最信任的踩踏。

那些木制栈道,它们旁若无人地从远处看风景,悄无声息地融入风景,最终成了一道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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