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在北方长大的我,对雪有着莫名的亲切感和一丢丢的执念。
每年初冬,她好似娇羞的姑娘,悄悄地,轻轻地落下,转瞬间,化作一汪汪水痕。当冬的序幕徐徐在人们眼前拉开时,她又似热情的舞者,纷纷扬扬,酣畅淋漓地在天宇之间尽情飞舞。一场又一场,不知疲倦,沉醉其中,把大兴安岭连绵起伏的山峦拥揽在怀中,直到“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才会心一笑。
每当初春,其他地方早已经山花烂漫,春色满园时,可是雪花与兴安岭好似一双爱得炙热的恋人,难舍难分。白天阳光照耀下,雪花化作晶莹的春水滴落黑土地之中。暮色降临,雪花又结成冰晶挂在松枝上,闪闪烁烁,好像在互诉着衷肠。
当兴安岭人翘首期盼着春天的到来时,雪花与兴安岭真正的诀别缠绵才刚刚开始。路边,房屋上的积雪刚刚消融,春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倔强的雪姑娘怎肯就这样与最爱的山峦告别,她挥一挥衣袖,漫天的银色亮片是最后的低语,弥漫在空气中的春寒料峭是他们最后的誓言。
此时的雪变得轻,变得薄,没有冬天时的热烈与肆意。生活在北方的人在渡过了漫长的冬天,对春天是无比的期待的,但看着缠绵的春雪,心中滋生着无限的爱怜与不舍,因为雪毕竟陪伴人们渡过了寂寥的寒冬,装点着自己的生活,是朋友、是亲人、是岁月的同行者。而春雪过后,是万物复苏,是希望,是对新生活的憧憬。
昨夜北京也下了一场春雪,让大地再次银装素裹,宛若仙境。我和女儿在夜色中兴奋冲出家门,我驻立在纷纷扬扬的雪中,仰头任那绵柔的雪花落在脸上,清清凉凉的,任她们在耳边沙沙作向,好像老朋友姗姗而来与我告别。
女儿像只小燕子一样,在雪中飞奔,时而捧起雪花,放在鼻尖嗅嗅,时而摇摇树枝,与雪花戏耍,时而在薄薄的地上肆无忌怛地打滚,欢笑。望着昏黄路灯映衬下的雪花,飘逸而悠扬,为这夜色增添了一份浪漫与宁静,仿佛整个宇宙都在这无尽的纯白中变得温柔而静谧。
我站立在雪中,看着眼前无拘无束玩耍的孩子,思绪好像回到了我童稚无虑的时光,那时候在雪中奔跑,在雪中旁若无人地打滚,在天寒地冻中与伙伴一起嬉戏,那些童年的细碎片段就这样一页一页在我眼前闪过。
那时的我也只有七八岁,我和伙伴们在雪中挖地道,堆雪人,拿着一块塑料布顺着山道形成的天然滑梯,欢呼而下。找到一片松软平整的雪地,倒仰着陷入雪中,仰望着天空,雪花簌簌地落在脸上。或是在森林中发现了一串小小的脚印,我们似侦探一样小心翼翼尾随着脚印,要一探究竟……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在漫漫的岁月长河中,静静地走过了一段独一无二的旅程,有幸与一些人结伴同行,留下了串串值得回味的足迹。在记忆的深处封存了一段段美好时光,在长途跋涉中也与一些人渐行渐远。
无论身在何方,对雪的期待,对雪的爱恋,却未曾有过一丝的改变。她是故友,是童年的印迹,是对故乡的依恋,是与过去的自己相拥的最好见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