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两三年前,有一个朋友问我:你写诗词有什么用,现在大家都不爱看这些文绉绉的东西,你学了又不能用写作挣钱。除了让你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根本没用,何必浪费时间呢?
除了诗词,这些年我一直坚持在写东西,诗词、小说、鸡汤。写作于我有着命运安排的阴差阳错也是注定要走的一条路,且不论我写的东西如何,获得多少成就,至少现在我可以说:这是我一定要坚持下去的一个习惯,和吃饭、睡觉一样,成为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初三的时候,经历了人生的一场变故。有一个月,我不说,不笑,每天只吃一碗粥的分量。后来才查出是重度抑郁症。
有一天早上出操的时候,我站在走廊上面,突然有一种冲动涌出来,我敏捷地爬到栏杆上,看着蓝色天空上飞翔的小鸟,风温柔地从我的腋下吹过,我一下子就哭了。很多手把我从栏杆上拖下来,我躺在地上在想,为什么要犹豫跳下去呢?
即使在今天,大部分人觉得抑郁症只是一个玩笑,何况是五年前的小镇上。爸妈赶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扇了我一巴掌:“小小年纪,还会用死来报复别人了?你死了对得起我们吗?”我的脸火辣辣的,听不见他们在跟老师说些什么。不难过不委屈也不伤心,就那样回去课室坐着。后来逃学,假装去上课,其实在山上陪闺蜜。天上的白云悠悠,心真安宁。
后来我姐带我去看心理医生,休学了一年,我用这一年,写了过百万字。病情有好转以后,家里托关系让我上了高中。
高一,我另外一个发小车祸去世了。因为我推掉了他的约会,所以他去另外一个聚会喝酒,他朋友酒驾,他死了。
我听到消息的时候,浑身一软,就像被人抽掉了脊椎骨。突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哭泣的能力。只是感觉铺天盖地的绝望、痛苦、后悔、愧疚,像潮水一样向我涌来。每一颗细胞都在发出悲鸣,五脏六腑就像被人一刀一刀地割下去。
太难过了,好痛,连回忆都是痛的。我小时候看满清酷刑就觉得那是可以让人出卖一切的手段。而那种感觉,宛如酷刑。他们都是比我的父母陪伴我更久的人,无论如何,我都接受不了他们离去,就像是他们两个偷偷去玩,故意不带我一样。
在长达三年的抑郁症中,我无数次想到死。有一次跟姐姐争吵的时候,我看向窗台,就像看到沙漠里的一片绿洲。走到窗边,只要我跳下去,就不会有那么累了,我就可以解脱了。
每走一步,我心里都会有剧烈的斗争。走到窗前的时候,突然好像有一根线在拉着我,窗前的闺蜜还在问我要不要跟她一起去玩,那根线却一直不让我走。
有一次写完文章以后,自觉很差,心情绝望。好朋友看完后也劝我好好学习,将来嫁个好老公,把写作当爱好。她回复我的时候,临近除夕了。夜深人静时,我一个人在书房看着电脑,看她的回复。她劝我的都是金玉良言呀,但我做不到。
我不可能靠写作挣钱糊口,度此残生了。那一晚我瑟瑟发抖,觉得一切光明都没有了。再也没有一个人支持我写作了吗?抑郁症突然发作了,我打起摆子,浑身哆嗦,感到难以描述的剧痛。才十八岁,这样痛苦的人生才过了四年,以后还要多少年呢?
如果一辈子都这样痛苦的话,那为什么不早早死掉,脱离苦海?我摸索着走到厨房,打开窗,朝下看。冬夜,嗖嗖冷风从高处刮来。我有一种强烈渴望,我想跳下去,我想死亡,我想要永恒无痛的安眠。
我想父母、想写作、想我这么年轻、想一切遏制自杀冲动的东西。但是没什么效果。这个世上没有任何值得我留恋的东西了。对不起父母就对不起吧,生活像酷刑,我挺不住了,我招。死了以后,就不会冷,不会疼,不会绝望痛苦了吧。多好的生活啊。
在窗前,我突然抬头看到对面有一个憔悴的女孩,她披着长发,一动不动地看着我,那个女孩就是我。
突然有一种复杂的感觉,就像是冬日里的夜晚突然燃起的一把火。其实这个世界还有一个人,她知道我的痛苦,知道我的不甘,知道我所有的努力与付出。她会对我不离不弃,那个人就是我自己。我不能控制这个世界,我只能掌控自己,掌控自己笔下的世界。
我扇了自己一巴掌,告诉自己:不要死,要坚持下去。死是一件不必与求成的事情。只要我还能拿起笔,就还有活下去的希望。直到那一天,我坚持不住了,再也拿不起笔了,再死也不迟。
这么多年,这么苦的人生,我还活着,就是因为写作太愉悦了。不管多么难过,写几个小时,心情就愉悦了。所以对于我来说,写作,就是活下去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