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好写辞,似就一袭华美绚丽的衣衫,神秘而富于浪漫;汉长于诵赋,穷山海之瑰富,尽人神之壮丽;唐擅咏诗,长吁短叹,锦绣诗篇成就半个盛唐;宋喜唱词,簸弄风月,陶写性情,声出于莺吭燕舌间,谐笑调谑,雅俗共赏。元悦玩词,语言俚俗,灵动自由,苦乐悲喜,尽致淋漓。明清说书人吚吚哑哑地说着故事的悲欢离合,醒木收罢,泪落衣襟,恍恍然不知是听书人还是书中人。“三千年读史不外功名利禄,九万里悟道终归诗酒田园。”她自蛮荒而来,抖落一身尘埃,迈开步子,携着清晨的露踏着薄雾,自带一股流传千古风流婉转的绵长气韵。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
踱步在滚滚红尘,聆听着远古的浅吟低唱,悠悠歌鸣。西周到春秋,五百年的岁月风尘。四季更迭,万物始繁华自凋零又复苏,亘古的嬉笑嗔骂,寥落悲喜,如欣欣之草木,应季而起。山水之间都是灵性,眼之所及皆为风流。
他们吃粗茶淡饭,着葛布缁衣,用最质朴的文字记录下最纯粹的欢乐悲喜,用最直白的文字写下最激荡的生死别离,用静默的笔调写下人间的恶与天道的无情。我们触着笔墨去感知天地的大气磅礴勃勃生机,让我们用生命去接受那片无垠广阔的思维天地,仿佛置身于山川林野,于绵长的光景感知那份千古风致。
孔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木草兽之名。”
手摇木铎的采诗官,在青灰色的天光下,奔走于万顷沃野,行走在田间地头,纵横阡陌,收集千千万万的悲喜人生,化作寥寥数语,于万世传唱。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那里有娴静柔美,明眸善睐的女子;“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那里有如松如竹,如圭如壁的君子;“击鼓其镗,踊跃用兵”那里有枕戈待旦,鲜衣怒马的将士;“无衣无褐,何以卒岁”那里有终日碌碌,挥汗如土农夫……溯洄千年的爱与恨就这样活络起来,欢与悲藏在流转的眼波,好似一场氤氲绵长的梦。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浪漫奔放,浓烈直白的爱情寥寥数笔下显得鲜活如初,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相遇即钟情,自此笑语翩跹的女子便成了心口朱砂,“寤寐思服,辗转反侧”患得患失的男子形象跃然纸上,为心爱的姑娘上下求索。万幸,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不由得心生欢喜,钟鼓齐鸣只为悦卿,自然而然地共结琴瑟之好,此生相偕。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诗经里的女子不似后世诗歌中一贯的柔美纤弱的模样,她们大胆直接,对待爱情热烈奔放,敢于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她眼中的爱情啊,如春水幽凉,似山泉清冽,时而欢喜时而忧伤,对爱情的向往一如玉壶中的一片冰心,眉眼虔诚,澄澈性灵即如此。
“虽则如云,匪我思存”世间女子如云似花,但是弱水三千,我只取你一瓢饮。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清波映漾的溱水、洧水之畔,有女如荼,言笑蹁跹,但纵有千万种风貌,却不及心上人的一抹风流。
“棠棣之华,鄂不韡韡”棠棣之花,贴枝而生,团团簇簇如繁似锦,一如诚挚的兄弟情谊,“丧乱”、“急难”、“外御”一系列的事只能让情谊如金淬火,更为敦厚,欢宴兄弟,以笃友爱。
世间万物皆可入诗,无垠的原野,绵延的山峦,山川林野,天地四时,山水云烟,斜阳草树。诗经如同一方净土,林间水好似掺上了自枝叶下漏下的星星点点的光,汨汨地淌过碎石,湿润的水汽裹挟着层叠的香。沉浮之间,三月的桃花飒飒开到凛冬。这里的岁月悠远漫长,有“在水一方”明眸皓齿的伊人,有到鹤发鸡皮,目光混浊也依旧“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的爱情,有不期而遇的欢喜,更有“求之不得”的悲凉。那些穿越千百年的美丽与哀愁就这样在口口相传中,通过墨,透过纸,将那些敛藏的笑与泪,重新铺展开来,盎然如初,让千万人为之心旌动摇。
周作人曾说道:“我们于日用必需的东西以外,必须还有一点无用的游戏与享乐,生活才觉得有意思。 我们看夕阳,看秋河,看花,听雨,闻香,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饱的点心, 都是生活上必要的,虽然是无用的装点,而且是愈精炼愈好。”诗经恰如那一片无用之地,却让无数人为之驻足,流连,遐思,迩想,如同未经雕琢的璞玉,似层峦原野上的野花,自成一派千古风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