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果的手枯槁乌黑，宛若一团黑土中钻出五根枯枝，看似猥琐，却极其有力，这真的是一个九岁孩子的手么？。我低头看了看我自己的手，不免自以形陋、自惭形秽。
他缓缓拿出一支破旧卷了尖的钢笔，拔下笔帽，每个动作小心翼翼又极其娴熟，到达了忘我的境界，完全无视李老师几次瞪眼、清嗓的暗示，以及粉笔头的射程。此时的小果，已经不是一个小学一年级的学生了，似乎是一个耄耋之年的老匠人，正在在漫不经心地摆弄他已然玩了一辈子的玩意儿。
毫无征兆！
小果开始用钢笔往左臂上甩，墨水在其污黑的左臂上聚成几道蓝色的闪电，由大至小，由远及近，参差不齐又错落有致。
笔管里余下的墨水并未浪费，滴在了数学课本上，用嘴吹出如松枝般的肌理，这一刻的小果，绝类一个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
吹累了之后，小果便靠在椅背上兀自喘息，发觉左臂上的墨迹已然干透，遂抢来同桌修改用的魔笔疯了似的涂于左臂，誓将墨迹修掉，然而未果。又抢来后桌的修正液，拧开瓶盖，整瓶倒在胳膊上，又撕下一页演算本，团成团，在胳膊上摩擦。坚硬的纸团将他的左臂擦出黑白相间的花纹。修正液干了以后，与蓝色墨迹相得益彰，好似碎冰裂纹的一件瓷器。
“你看我多白！”
数学课瞬间被他的叫声打破，李老师一整根粉笔不偏不倚正扔到他脸上。小果在全班的赞叹下，吃了那根粉笔，咧嘴痴笑之际，满口白浆顺下颚滴在桌上。
“请各班准备一下，每班选两名同学参加爬杆比赛。”
广播里传来的声音——这前所未有闻所未闻的比赛使小果免遭涂炭。李老师本来立着的眉毛忽然舒缓，满脸堆笑。
一声枪响后，小果脱掉了鞋——他并未穿袜子。在其他人尚未爬到半米时，小果已然窜到十几米高的杆顶。他真的是一个小学生么？简直就是原始人啊！
“小果为班级争光了，大家鼓掌！”
李老师笑了，笑得像个存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