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影纪实』-❸- 最难的路×ERIC VALLI

Always Choose the Hardest One Road

“当眼前有两条路时，选择最难的那条路”

“我是一个讲故事的人，要讲一个好故事，需要时间和耐心。我喜欢活在他人的生活里，活在我不存在的命运里。我拍摄的人物都是我的老师，我悄悄地潜入他们的人生，谦虚地活在他们的命运里，为他们见证记录。去学习原始森林里的阳光雨露，去学会在文明世界里我遗忘的道理。”

——Eric Valli

十七岁那年，他前往中东，在黎巴嫩、利比亚、土耳其经历了生命中第一次旅行。那是在1970年，正是”黑色九月“发生的时候，慕尼黑惨案引发整个中东地区国际恐怖活动的狂潮，美国出动军舰战机轰利比亚。

“当时我在利比亚，没有感到一点危险。所以这就是生命为什么美妙的地方。我看见了新的生活，新的生命方式，一切都和我之前熟悉的不同，突然这些未知都在我眼前展开。”冒险继续，二十岁的黄金时期，他的脚步穿越非洲金黄的纳米比亚沙漠，穿过战乱与争纷不断的中东及阿富汗，然后到达尼泊尔——此后在这里居住的二十年，他开始用相机记录旅程，用他的话说，在尼泊尔，他开始了“讲故事”的生涯。

他将镜头对准了大千世界里遥远的角落：泰国岛屿上攀登洞穴的采燕窝者，尼泊尔公路边的流浪人，喜马拉雅山崖间古老的采蜜者……他的故事，是了解行走在世界边缘的人们的最好方式和途径。

他的第一个故事是“绝壁上的采蜜人”，这组照片让他登上了《国家地理》封面并获得了世界新闻摄影一等奖——“有一天，我被困在下雨的山崖间，一个当地人邀请我去他木屋避雨。在那里我发现了挂在他木屋里的藤梯，他指了指木屋外几千米的山崖，告诉了我已去世父亲的故事，他是一位绝壁采蜜人。”

于是他用几年的时间走遍了喜马拉雅的大小山路去寻找尚存在的采蜜部落，机缘巧合下终于找到世界上现存的最后一名古老采蜜师。那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并没有时间浪费在他这个外国人上，于是他告诉老者：“如果你去世了，你的采蜜技术就会从这个世界消失，除非你有一个徒弟——而我就是那个徒弟。”然后他拜老者为师，在与世隔绝的村落的悬崖间学习了两年，拍下了这些照片。

而他讲述的最迷人的故事，位于喜马拉雅高山险阻处一个与世隔绝的村落Dolpo，那里承接着喜马拉雅最后的冰雪之脉。千年来，只有朝圣者的脚步与松耳石般的湖面围绕着村庄，他是第一个徒步穿越国境、踏足此处的外国人。

1980年代的Dolpo，从加德满都徒步得一个月，而今天开车到距离Dolpo最近的马路，仍需要徒步一周时间。摄影师在徒步喜马拉雅时发现了这个原始村落，由于粮食不能自给，这里的人世世代代靠运盐为生，远处运盐的牦牛在雪山间像一条漂浮着的黑丝带。他在这里住了下来，和当地藏民成为好友，一住就是二十年。

在摄影师的镜头里，这里的人们以一种不曾相识的远古方式与自然相惜——他们有粗制的发辫，古铜的皮肤上是太阳的颜色，带着野性十足的自信与勇气——“这就是自然与文明的距离，至今依然是，那里没有电，没有马路，没有商品，甚至没有树，但那里有真正活着的人，他们穿越高山峻岭，砍柴生火，对酒高歌。”

当时他找到了Dolpo身披牦牛皮的部落头领Thilen，一个血性方刚，满头白发的倔强头人，并向对方询问自己生活中所面临的困惑，他得到的答案只有一句话——“任何时候当你眼前有两条路时，都要选择最难的那条路，因为最难的那条，会激励出最好的那个自己。”后来，选择留在喜马拉雅，正是摄影师所选择的“最难的那条路”。

“我欣赏通过手工劳动自给自足的人，他们知道怎样活着。我不喜欢世界任何地方的城市，只有自然中的人是真正活着的，而城市中的文明人却忘记了，我们是自然的一部分……我们发明了电灯，却忘记夜晚有满天星辰；我们用着高效率的手机节约着时间，却不知道怎样打发时间。”

他在那里记录下了喜马拉雅山脉里的藏族运盐村落——祭祀僧人在高台边颂经舞蹈，父亲坦然地将自己的儿子拉巴的内脏掏出，血淋淋地洒向饥饿的秃鹫；部落头领死不服输，在恶劣天气下挑战极限，选择走一条最难的路，在暴雪中留下一只苍老却倔强的身影……并在后来把它拍成了电影。

“简单而准确地表达出最重要的东西”是他最初的想法。想要得到完美的作品，必须与相片上的主角们一起冒同样的风险。摄影师和他的主角们身体上的接近是必不可少的，但是更重要的是赢得他们的信任，与他们同甘共苦，完全了解他们的生活。他一边学习语言，一边尽力融入到当地人的生活中。

“摄影如此让我着迷，是因为它充满人情味。我并不会满世界跑着到处拍新东西，那样很蠢，必须要去体验和学习——这就好像是两个人相爱，必须要经过互相了解、互相学习的阶段。”对他来说，发现、交流、共享是三件最重要的事情。

在喜马拉雅二十年里，他用自己的方式融入当地生活，也度过了无数致命的危险时刻，在悬崖高处，一脚采空石头，跌落至百米森林；在暴风雪的喜马拉雅山脉徒步登山，遭遇雪崩，急速崩裂的雪团在他面前分开……但用他的话说，“如果活得饱满，活得充满生命力，死就没有什么可怕。

“最难的路”仿佛是喜马拉雅这二十年来教会他的，他希望守住最为简单的、纯粹的东西，最后得到的反而最有力量。“这并不容易，但生活本身其实就是力量”。

图片均来源于摄影师个人网站

你必须要冒险，从未知悬崖跳下的那一刻，

生活的魔法就会发生。

从此以后，世界不仅仅是存在着，

他们新鲜地活着，

你在那里，清醒又锋利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