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圳,这是个多雨的季节。
一夜里,台风过后。留下星星点点的风和雨,巧妙地把阳光藏起来。这个城市,继续凉凉地沉醉着,像一扇干净透明的橱窗玻璃,溅上雨滴,里面的物品精致得不真实。路上,每个人似乎是从橱窗外走过,踩着优雅的背景乐。只是我塞着耳机,走在目光的无声无息中。
想着南京的雨天,像是淋湿了的老房子,透过纸窗看进去,看进去······雕花的门窗里透出的那股气息,夹着细密的雨,扑面而来的斑驳岁月,如行走在湿漉漉的时光里翻看古老的书页,那些指点江山的气势,那些君临天下的霸业,湿透了历史的尘烟,一切便都沉下去,沉下去······
只是想着······
我依旧走在深圳的街头,此时此刻。除去工作,中午的两个多小时无从打发,从这头走到那头。雨天更是无处可去。从来都没有觉得如此的没有方向,这样的迷茫让我感到极度的慌张。除了怔怔地看着这座城市,别无他法。这座城市那么新,不落一点灰尘,它的确就是我心心念念想着的那个地方,想着背井离乡也要到达的远方,我至今清楚得记得,故乡窗前的那个孩子,是有多么渴望离开这片历史的瓦砾地,那些似乎一生下来就已经厌倦的陈年古迹。现在我真的走出了那个古老的城市,我来到深圳,年轻的轻盈的。但它对于我,却至始至终只是橱窗里精美的礼物,而我心里的,却总是家里那扇关起来还会吱呀作响的老窗户。
如千千万万的异乡人,摸爬滚打,遍体鳞伤的时候,所行走着的异乡土地,总有无尽的疏离,尽管这是每个人曾经最向往的拼尽一切要到达的地方。于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们拉上窗帘遮起一世繁华,说只想和心相处,而那心里,不过是一条回家的路,通向我们心心念念的故乡人······
张爱玲晚年在美国,深居简出,避不见人,只说:“上海人是可以见见的。”这是一种根的牵连吧。我们对所有人笑,却不能在所有人面前哭,那些心里话,故乡人才听得懂,那些眼泪,落到故乡的土地才能开出花来。
异乡人哪,总停不下行走的步伐,就如我。只爱坐在公交车上,从这一站到那一站,一站一站,晃晃悠悠,以为它就正驶向家里的那扇老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