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旗原以为现在应该会有些怅然若失,毕竟这才符合旧日情人阔别重逢的设定,不然后续的干柴烈火旧情复燃必定要演不下去了。退一步来讲,自己也得盯着天花板到天黑辗转难眠似乎才对得起曾经为那份说不清的感情消耗掉的,一往无前的,勇气。可实际上他只是同以往难得的不用加班的傍晚一样,脱了个干净去浴室泡个热水澡,唯一的不同是这次总算是可以不用自己做晚饭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单身就是这点方便。
热水氤氲再加上本身的困顿,脑子昏昏沉沉的,降旗不敢多呆,怕真把自己溺死在水里,毕竟也是有这种凄凉的报道的,用手机设了个半小时的闹钟,未接电话和邮件都没有新的消息,不过这也是常态。
从浴室里出来后,降旗眼皮耸拉着擦头发,还是勉强把换洗下来的衣物给收拾了。虽然平时并不会有什么人来造访,但真要让人一进来就看到沙发上堆满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是挺尴尬的。降旗脸皮薄,加上这次是特殊情况,就他过去和那人相处的教训来看,这一步就当作是以防万一也很有必要。他现在可以很坦然的正视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不代表他可以不在乎对方对他的观感,不管在什么时候,降旗总希望,在对方的眼里自己是个不那么差劲的人,就算是在分开了两年多的今天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降旗没来由觉得烦躁起来,抓了抓前额的刘海,从茶几下面摸出两个发卡,把有些遮眼睛的头发别在一边。之前有一段时间他特意去理发店把头发剪短了,想着看上去会更精神一些,现实是时间一长加的班越来越多,根本不能那么勤的去理发店修剪,头发没过一段时间就又变回了之前的长度。
等降旗把散落在沙发上的文件收拾完已经困得眼皮都要粘在一起,意识模糊得拿了个抱枕过来,下巴撑上去,眯起眼按自在心里立flag,等这件事过去了他一定要再去理发店里剪回去。
大学的时候降旗也不常去理发店,他属于头发长得比较慢的,一犯懒拖得久了又赶上工作日要上课,他就会拜托赤司帮忙把他刘海修剪一下,这也就不得不要称赞一下赤司,他特别喜欢赤司帮他洗头的感觉,好几次都在中途舒服的睡过去,然后被报复的扯着脸蛋醒来,降旗一睁开眼就看到对方拿着吹风机正对着他。
“我已经努力控制自己不要睡着了!”降旗一边扯了干毛巾擦脸上沾到的水,一边解释,隔着毛巾听上去也不是很清楚,但赤司当然能明白他在说什么,降旗又默默憋出一句“都怪你按得太舒服了。”
赤司接过擦完的毛巾却不接话,只是示意降旗坐下来,“我明明只答应给你剪头发,怎么你又默认我得给你洗头了,”赤司的手指从已经可以遮住降旗眼睛的刘海里捋过,两只手配合着调试吹风机的距离和风速。
降旗嘿嘿笑了笑,十分自然的把头低下来。
吹风机呼呼的吹起来,赤司站在降旗的身后弯腰给他拨头发,偶尔趁着机会扑棱一把降旗的脑袋,最终在降旗的几次口头抗议和抓了赤司好几把腰的情况下才收手。
等手里摸着的棕发已经半干,赤司便放下了吹风机,拿起剪刀开始认真地修剪起来,把鬓角和耳朵上方还有后脑勺的发尾都剪短了些,碎发一撮一撮落在围在降旗脖子上的白色浴巾上面。
降旗偷偷的抬起眼透过浴室的镜子看向赤司专注的眼睛,他看到天窗里落进来的光尽数洒在赤司的眸中,楞楞地出了神。他想,他可能喜欢的就是赤司这种做事认真的样子,这样的赤司能让他觉得很近。
拨头发的时候赤司的指尖偶尔会拂过他的耳廓,每每被蹭到的耳朵就要开始发热,降旗自己都有些受不了的沾了些水摸摸耳朵,站着的理发师见这个情形噗嗤一声还是憋住了没笑,坐着的人脸红着朝镜子里瞪了赤司一眼。
“这,这是正常的反应!”降旗给自己辩解,人总有那么几个敏感点。
赤司不加评论,摸了摸还有点潮的发梢,用平常的语调说:“把眼睛闭起来。”
降旗依言照做,通常现在赤司就要给他剪刘海了。但是这次等了好久也没感觉到什么动静,甚至期间降旗还偷偷扭了扭脖子。直到他听到赤司放下剪刀,刘海又被他的手撩起来,温热的掌心附在湿润的头发上,再盖在头顶,还没等降旗反应过来这个流程怎么不符合常规,赤司已经把嘴唇贴上了有些潮气的降旗的额头,能感觉到的柔软和温热像是在郑重的做着约定。
降旗有点不知道做什么反应的愣在那里,赤司这边已经调整过来进入正常的步骤了,他的手因为刚才贴着湿的头发上的缘故,在盖上降旗的眼睛的时候还能感觉到一些凉意,他没两下就把过长的刘海给剪短,层次有致。完了解下浴巾抱起来丢到洗衣篮里,拿了块干净的毛巾扫去落在降旗脖子里的碎发,如果没那个吻这和之前每一次都没什么不同。
降旗就这么憋了很久,他想说点什么,或者说问点什么,可又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压抑现在的羞赧,等赤司松开了他的肩膀,降旗就自暴自弃的凑到水池边抖还留在脑袋上的碎头发去了。
他不是想逃避,他甚至都没有去考虑过这个问题,既然一起做好了决定,他也不是那种明明下定了决心还会轻易放弃的人。他想,如果真的要归结原因的话,那也只有他俩在不可描述的时候外的亲密次数还寥寥无几这点,在一起的时间太短,每进一步,每多一些坦白,就让降旗觉得自己是在锅里煮着的水,血液都要沸腾了。
降旗用冷水扑了扑脸,拧紧了水龙头,抬起头对上面前的镜子里映出来的赤司的眼睛,他最近越发觉得,赤司的异色瞳看起来总比别人更多一分深情,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对方总是用那样的目光注视他。
赤司笑着从后面环住了降旗的腰,下巴撑在他的右肩上,语气温和又让人觉得腻得发甜,“晚上想吃豆腐啊。”
降旗猛的睁开眼,把搁在下面的抱枕抽出来,摸出手机看了看,还好只过去了一个小时多,屏幕上跳出来了熟悉的邮件地址,这是降旗换了邮件地址后收到的来自赤司的第一封邮件,在他们又一次见面的5个小时后。
明明他也没问,自己也没说,但这种信息赤司有多了去的途径能知道了,降旗不怀疑赤司已经知道自己在分开的两年里干了什么认识了什么人,可这些,赤司这两年的这些,降旗如果不去问赤司,赤司如果不来告诉他,降旗是不会知道的。
他想了想,按灭了手机,等明天再看也是一样的。
把抱枕摆正后,降旗站起来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显然他已经不是前一晚通宵第二天还可以神采奕奕的去打篮球的年纪了,他现在需要的是一杯甜牛奶和之后饱满的8小时的睡眠,至于第二天要一整天和赤司共处一室,这些都可以去梦里再烦恼。
他曾经为不清不楚的暧昧而惴惴不安,也曾为心意相通而欣喜,到最后选择离开也不是没有后悔过,但现在他确实更希望有个新的开始,耽于过去的感情里实在不是降旗想要的状态,就算对方毫无疑问对自己仍然有着强烈的吸引力,但他也有太多掩饰其表的经验——只要不和赤司正面杠上,降旗有充足的自信来按耐住那一点点的躁动不息。
现在已经没有刚回来那会儿那么撑了,头发也已经自然晾干,降旗把自己摔进床里,头刚沾上枕头,困意就将眼皮压了下去,他赶紧把明天可能还要见到赤司的念头在还没在脑子里成型前给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