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就是樊胜美

每周四的中午,木易都会骑着一辆共享单车,从上海的十号线天潼路地铁站出发,到达附近的某家医疗机构。

十二点到一点,她会在这里教习瑜伽。这一天,她一如既往早早地到了,并且换好了专门练瑜伽的黑色背心和黑色短裤。偌大的会议室里之后陆陆续续来了十几个工作人员等着她指导,一边和学员聊着天,一边做着准备工作。“身体放松,闭上眼睛”,她缓缓地说到,随着手机瑜伽音乐的播放,开始了1个小时的瑜伽教习。

作为一名瑜伽老师,木易从2015年开始教习瑜伽,这是很普通的一节课。在上海黄浦区另外一家瑜伽馆,除了周三和周六,她都有课程需要执教。周一,周四,周五各有1小时,周二和周日各有2小时。馆里主推外籍教师的课程,中国教练只有她坚持了下来,“因为我觉得我能坚持,我能做好这件事。”

时间就在瑜伽的修行路上前进,除了日常的执教,木易还会定期参加瑜伽培训和比赛,除了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也为了在瑜伽修行的这条路能够走的越来越好。她现在依然单身,对于现在的生活,她还算享受。“我现在对婚姻的要求,我要找的不一定有钱,我想找一个思想上价值上一致的,我也愿意和你一起生活,”她坦然地说到。

糟糕的原生家庭

”我就是欢乐颂里的樊胜美。”

木易出生在西南边陲的一个小城。父亲是个教师,她的母亲是个家庭主妇。在当地,这是一个典型的小城家庭。杨家一共有兄妹四个,木易排行第三,有一个哥哥和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母亲的重男轻女,她并不受疼爱。

童年的经济匮乏带来的无休止的家庭争吵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她已经记不清父母因为家庭困窘吵了多少次。父亲是高度近视,一吵架母亲就会抓掉父亲的眼镜,父亲经常被抓的满脸伤痕。她的母亲甚至还会上演自杀的闹剧,八岁前,和母亲自杀的有关记忆,就有三次。最深的一次,母亲因为争吵喝下了农药自杀,小小的她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在自己面前口吐白沫,好在父亲在家,用了一个土办法救了母亲。

整个童年时期,母亲为了帮补家计,给木易安排了很多的家务。学校里家里只有5分钟的路程,她每天中午回家都要做完了家务才能返回学校。

许多年以后,在谈及原生家庭时,她依然忘不了在学校里被母亲当众毒打的情景。某个寻常的一天,她的母亲要求她带着她叔叔的女儿去上学。

”我要学习,我没时间”,她这样回答母亲。

母亲勃然大怒,她被从教室里拖出来打,用棍子抽她,脸和身上都是肿的。虽然学校里的老师来阻止,但是她的母亲下手依然很重。

“那一次我差一点自杀”,木易痛苦地说道。

”你恨过你的母亲吗?”

”恨过,可是现在我已经原谅了她。”

初到大上海

下午一点,木易的瑜伽课结束了,会议室的练习的学员们疲惫地瘫坐在瑜伽垫上,大部分的学员的后背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有些身材较胖的中年阿姨,背后已经湿了一大片,好像干了农活。她换下一件白色的短袖,还是轻盈自若。

教完这次课,她打算回家休息一会,晚上还有一次课程需要执教。瑜伽给她身体带来的改变也是显而易见的。

几年前经历了一次情伤,木易整个人几乎垮掉,她的财产也都给了那个男人,她净身出户,之后身体状况急剧下降,从腰疼耳鸣,到现在的灵活柔韧,最初练瑜伽只是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却没想到现在做了瑜伽老师,瑜伽去掉了很多原生家庭给她来的戾气,让木易变得柔和。

“我性格中有强势的一部分是因为遗传,以及我的家庭环境,导致了我的强势。”

上了初中,离开这个家的想法就越来越强烈了。她的父亲不舍得她那么小出去,但是最终也坳不过她。木易找到当时已经去了上海的哥哥。怀揣着对上海的梦想,14岁的她离开了那个小城,到了大上海。

“第一次看到建筑工人的宿舍,我当时吓呆了”。

当时木易的哥哥工地在建造新世界,进入宿舍要走地下车库的通道。十几平米的宿舍里,中间一条窄的只能一人通过的的通道,几十个人混住在一起,几乎都是男的,偶尔有几个带着老婆的,她的床铺上就一条帘子。地下宿舍阴冷潮湿,弥漫着地下水,地板上漂浮着木板,闻到的也都是臭味。没厕所,半夜想上厕所也只能憋着,更不能洗澡。

“你不能出去,一个人不安全”,木易的哥哥这样叮嘱她。不安分的她想出去,可是又不知道去哪里,无聊地时候会坐着公交车去找自己的老乡,在上海第一次做的公交车95路,104路。104路是到龙华的,十多年以后的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甚至还搭公交去宝山找老乡,自己拿着一本小本子记录站名,生怕坐过了站。公车一路地开,人烟稀少的马路,当时还满是农田的宝山一点点映入她的眼帘,再一次颠覆了她想象中的上海。

在建筑工宿舍待了一个月之后,在一个老乡的介绍下,木易去了宝山的一家纺织工厂。14岁的她为了顺利入职,特地央求父亲帮她办理一张假的身份证,这才顺利入职。她的一份工作,是做质检和包装。

90年代的老一辈上海人有一股莫名的优越感,进入纺织工厂以后,她感受到了无处不在的歧视。

车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牌代码,一旦车间里某个工作出现了什么问题,他们就会说“哦,迭个事体肯定是伊拉外地人做的”。在车间的老工人,都是老油条,和车间送货的人搞好关系,车间送货来的时候,就去哄抢抢那些轻松容易的活,木易他们就不敢,“我们去翻的时候,老工人就会说,你们伐要翻,伐要翻!”

在食堂打饭,食堂阿姨打饭都会区别对,如果不是本地人,就会把边边角角给你。上海人和外地人的队伍分成两排,泾渭分明,木易当时就很羡慕人家,为什么自己要被歧视。

在这样的环境下,似乎往外来打工者身上泼脏水成了习以为常的事,只有14岁的小木易也不例外,连生理期都会被冤枉。诺大的车间里,一把椅子上猩红的血迹显得格外扎眼,

“这是怎么回事”,车间主任板着脸问道,女工们面面相觑,

“这是她搞得,”这个时候一个上海女生指着木易说。

“明明有人看到她的情况,你们可以调监控。” 小木易从小背了太多的黑锅,一下子不乐意了。

后来也就知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这个事情对她来说,被冤枉她很难受。

刚开始的时候觉得委屈,也只能默默承受。她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要做一个时候受人尊重的人。

也曾有过明星梦

木易小时候,每次看到父母吵架,她的心理就会有一个声音响起,“为什么你们要一直吵架”,童年的创伤可以淡忘,但很难磨灭。中国式亲戚的无边界,也给她带来了伤害。木易爷爷的弟弟,从外地工作回来带回来了礼物,偏偏给她的那份就是坏的。她的衣服也是亲戚家穿剩下的,在姨夫家吃饭时,她的姨夫这样对她:“这个碗和你一样丑,那么你就吃这个碗把。”

母亲的毒打,亲戚的有意无意之举,在木易上初中之前,就有了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家的念头。

“我不想再穿姐姐穿剩下的旧衣服”。

她曾经在一张纸上看到一则艺术学校招生的信息,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到上海以后,尽管纺织工厂的工作很枯燥,木易没有忘记这个梦想,她去参加艺术学校了考试。“我还是比较擅长唱歌舞蹈的”,于是毫无悬念地通过过了考试。

艺术学校周六周日上课,木易从纺织厂出来在饭店做服务员,周一到周五上班。那个时候上班不是固定的双休日休息,周六周日可能是客人最多的时候,她经常要和饭店请假。

每次请假,经理就会问:“哎,那个谁你怎么事那么多”,请假请的多了,她只好和饭店坦白:“我在外面读书。”

为了拍戏,哪怕只走走过场,她也愿意放弃一天的工资去片场。后来也不记得是请假自己不干了,还是被饭店开掉了不干了。

艺校毕业以后,为了生活,又要往家里寄钱,她又开始在珍珠奶茶店打工,晚上下了班还要去拍戏,在90年代就能拿到3000多元的工资了,这在当时上海人均工资只有1000多的时候已经是很好了。

木易第一次尝到了“可控”的甜头,努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经商与情伤,和瑜伽结缘

90年代末期,千禧年之初,电脑行业开始兴起。木易开始做起了电脑行业的销售,一个女孩子家对电脑一点都不懂,最后能做成生意靠的就是她的真诚。生意渐渐开始做了起来,到她这里来拿货的也是熟客了。

生活的狗血永远超出人的想象,诚信经营的她一共有过4次被骗的经历,最惨的一次金额有11万,当时行内的规矩是先提货,后回款,也就是赊账。2002年,木易有一个做了一年以上的固定客户,她的客户如同往常一样,到她店里提了累计达11万左右的设备,到了结算时间没有付款,对方后来干脆失联,店里的人就出去找他。

“木易姐,我们找到他了,在一家酒店,那个人好像自杀了。”店里的同事回来告诉木易。对方为了赌球,转手了她的设备,资金又出现了亏空,活不下去,在酒店服用安眠药自杀。

无论如何钱得要回来,木易约上当事人的爸爸,舅舅,在城隍庙那里谈判,后来一共归了7万,这7万是本钱。剩下的四万,最后不了了之。”算啦,给他一个机会吧。”他家里人恳求又无奈地对木易乞求道。

五年之后,电脑行业开始饱和,木易去了广州做耗材的生意。

在做生意的时候,她认识了前男友。交往一年多以后打算结婚,和很多狗血剧情一样,发现男友已经结了婚,而且还和闺蜜有一腿,在知道这一切之后,更狗血的是,男友在外面还包了小姐。

果断分手。

渣男爱吃回头草,且喜新不厌旧。当渣男回过头来找木易的时候,她相信只要他回头是岸,又一次地原谅了渣男。

偏偏男友是个控制欲望极强的人。她和朋友聊天的QQ记录,都被他监控了。

“你这是在背叛我!”男朋友对着他咆哮。

“我和你在一起,连聊天的权利都没有吗,和朋友回忆的权利都没有吗?那你这些事儿都是什么事儿,我还没嫁给你,嫁给你了会变成什么样?!”她怒不可遏地回答道。

出轨会上瘾。木易发现她和闺蜜依然藕断丝连,和小姐也没完全分掉,两人之间的裂痕也不可弥补,

“我再也不能忍了”,打算彻底分道扬镳。

彻底分手的打击太大,开始身体不好,每天起床腰疼,耳鸣。

她试着走进瑜伽。瑜伽是治愈身心伤害的一剂良药。

在学习瑜伽的过程中,她认识了一个印度老师,木易说他是一个瑜伽的布道者。印度老师很用心,每次在酒店培训时,会特地提前在每个人的房间给学员准备礼物,走的时候,一百多人每个人都有礼物带走。印度老师每一次上课都会真情流露,会流泪。

“一个大男人流眼泪这是装不出来的,这个老师是我值得跟一辈子的老师。”,木易相信这是一个老师的人格魅力。如果没有这个老师,她不会做瑜伽老师。

翻开木易的朋友圈,她经常会晒出自己的瑜伽照,还有各种各样参加瑜伽比赛的活动。瑜伽已经变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身体和灵魂总有一个要在路上,这是她的修行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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