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围裙哥

❖壹

几天前，好友从微信上给我打来视频电话，他人在复旦，算是我常联系的高中同学之一，一个高考复读生。当他心情烦躁感到郁闷的时候，会找我聊聊。

聊天中，他满面愁容地跟我说，自己整天都在为成绩、保研、奖学金什么的拼命，每天都忙到半夜过，总为了这些功利性的东西，虽然很重要，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自己想象中的大学不是这样的。说完，我沉默不知如何接话，他也感觉到气氛的尴尬，抑或觉得不该把这种问题抛给我，于是，就问到我什么时候回家，将话题扯开。

许多时候，他的话题我没法接，一个GPA3.7+的人，从一入大学就没有松懈过，依旧如此苦恼，况且我还没他那么努力，怎么给出一个合适的回应？

我和他生活在近乎相同的状态里，时常会有相同的感受，只是我，在大学里呆得更久，习以为常了之后，便会忽略那种感觉的存在。

最近，我自己也在愁保研和实习的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读研、非要实习，也许答案看起来显而易见，读研是为了增长知识、挣学历好就业；实习是为了了解行业生态、让知识从课堂走向实践什么的。确实，这样的理由，很浅显，你让我说，我也能说出一堆，但，我总感觉这理由太空了，它们没有一个专属于我，就算我用这些理由蒙骗自己，说那是有意义的，可内心的躁动不安依旧在提醒我，你遗落了一样重要的东西，可我却不知道那是什么！

❖贰

回首我的大学生活，有一段时间过得很富足，每天沉浸在张爱玲的小说和史铁生的散文里，让自己的思绪随着他们的文字流转飘向一个没有我的时代，想象着书中人物的一举手、一投足，他们的神情、服饰、谈吐和心中的执拗与怨念，都在我脑中浮现，没什么杂念，就只享受着那种不知从哪儿涌出的满足感。那段时间，整个人都是平和温顺的。

后来，这样的日子好像再也没有大段地出现过。冥冥中，我仿佛进入了一个循环，每隔一段时间，心里就烦躁不安。每天上课、吃饭、自习、睡觉... 食堂、宿舍、教室三点循环，自己就像一个吊线木偶，被人规划好每天的生活内容，只机械地重复着。生活像是被人抽走了神儿，只剩下一副皮肉在无可奈何地呼吸、吃食、排泄...

现在，每次上课都不是为了上课，而是怕被点名扣了平时成绩；每次做课堂展示都不是真的想探究一个问题或分享一个观点，而是想着如何将讲演的形式做出新鲜感博彩头；每次做作业或考试都不会认真去汲取知识养分而后自然倾吐，而是四处借鉴、拿来主义，想着怎样做、怎样写才能对老师胃口，才能拿高分。

学习，不再是一个充实自我的过程，它更像是一种工具去谋取诸如高分、排名之类的利益，就像割草要用镰刀、摘果子要用竹竿，学习，一旦被用来谋得了某个结果，就会像镰刀一样被束之高阁，或像竹竿一样被丢弃。至于学习的过程，无人关心更无关紧要，因为，工具是用之即丢、没有生命的。

❖叁

看着周围的同学，都在顾自忙碌着，和他们聊天，问到以后要干什么、是考研、工作还是出国时，大多都支吾不知如何回答，或者说出很多可能性，末了再加上一句“我也不清楚”，所有人好像都在徘徊中前进，在前进中摸索，又在摸索中疲惫。一个个的，都忙得不可开交，可到头来却不知到底在为何而忙？

有时候，我也会告诉自己，只要做好手头的事，未来必不会差，当决定来了的时候再去考虑选择的问题。

❖肆

一个朋友，高考失利，去北京读一个普通本科。她告诉我，直到大二，自己还未能走出高中的阴影，那种精神上的折磨，在众多优秀的同学中心理上的自我否定，让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如别人。和我一样，她将一切好意规劝她复读的人的话语拒之心门之外，来到北京，逃离那个让人噩梦连连的地方。

其实，听她的自述，我一开始是非常讶异的，因为在我眼里她一直是一个努力并有想法的女生，起早贪黑，心无旁骛地专于学业，还写得一手让人艳羡的好字，总之就是那种放在人群中会发光的类型。然而，在我未曾到达的她的内心，也曾像含羞草一样，只要稍一碰触就会关闭起一道门，自我封闭、自我折磨。

每个看似刚强毅然的人，都会有别人看不到的迷惘。就像行船在起了浓浓水雾的河溪上，看不清前方水道，心中没底但还是硬着头皮前行，把划出的每一杆水都当做胜利。其实，胜利，还在遥不可及的远方。

一二十岁的人，正值青春年少，拥有许多人钦羡的姣好容颜和指点江山的朝气，但常人似乎像是故意有选择性地一样，忽视了他们的愁闷与苦恼。

❖伍

刚上大一的时候，一位正在创业的大四学长来和学生会的干部交流分享经验，他的一句话让我记忆深刻，他说，我无法证明自己的路一定正确，因为我不能同时体验两种选择，所以，我能做的，就是让自己的选择显得正确。

如今，回眸我已过去的大学生涯，却并没有产生那种认为自己做了正确选择的满足感和自豪感。因为，这一路走来，一个个小目标的达成带给我的欣喜体验越来越短，从几天到一天，再到短短几个小时，越是走着，越是感觉什么东西在向我靠近，也越发感到焦虑。而在这焦虑的源头，正是因为我少了一样重要的东西，一样能够让我在将要面对的面前镇定自若、看破全局的东西。

那样重要的东西，我无法明白地言说它到底是什么，但我能感受到它渐渐失去的过程。

包括我在内的许多人，一开始，是因为喜欢接纳新知识所带来的快感而去学习，所以会有高分，但慢慢地，目光为高分所缚而为之作奴；一开始，是因为想体验不一样生活而做兼职，所以会有生活费的独立，渐渐地，目光便盯着兼职工资而陷于疲惫；一开始，是因为想看看实战的职业生涯是怎样的而去实习，不知不觉，开始考虑房租水电、房贷车贷而死命加班期望加薪，日子也褪去了色彩。

当时间久了，或许哪一天猛然一个回眸，一个声音在耳边低语“不该是这样的”的时候，也只是做些无力的挣扎，然后，接着强打精神扎进让这个社会轮转的机舱里，继续一颗螺丝钉的生活。

❖陆

不过，还好，我和我的那位朋友还能意识到生活中的变化，至少知道自己需要一种让自己充实的东西，无关功利与荣耀，只需带来平静与满足。

我还是相信，在找寻的路上，我和它，会有重逢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