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叶苦艾
住在这里的人,生活十分清苦,只有那么几个人有点微薄的收入,但也仅仅只能养活自己,更多人则是没有收入,在传销这行发展不了下线就意味着面临绝收的命运。
仅有的余钱花光了,他们就想出各种借口向家里索要或向亲友借贷。
有的甚至以死相逼,威胁家人支持动作资金。
传销不工作不上班,除了吃饭就是听课、培训,要么就是聊天或者睡觉,又或者打电话邀约新的下线,再或者在大街上瞎逛以打发时间,每个人都沉迷在发大财的白日梦里不能自拔!
李涛这间房子里的人面临着无米下锅的窘境,人人生活告急,每顿喝稀饭就咸菜。就是这样简单的生活也得汪宇平先行垫付,再加房租水煤电费,新人打电话的费用等等一应开销,时间久了是个神仙也觉难堪重负,汪宇平此时更是焦头烂额心力交瘁。
李涛与弟弟空着肚子在大街上转悠,幻想着在这困难时期好运降临,捡个鼓鼓的钱包啥的,无论他二人怎么转悠,那个可爱的钱包始终没有露脸,甚至一枚分币也不曾有过,难免失望。
世人看管最为紧密的恐怕就是自己的口袋了,口袋里的钱是做人的唯一保障,没钱还不如一条流浪狗呢。
李涛瞎琢磨着,“嘭”一声响从身后传来,吓一激灵。扭头一看,见李俊表情痛楚,弯腰抱腿。一个十五六岁的小青年扶着自行车,一脸惶恐地看着李俊,都没说话,无声对望着。
李涛一看明白了九成,跳转身形一个箭步堵住了小青年的去路,圆瞪两眼大声喝斥:“妈逼的,怎么回事啊?这宽的马路骑个破自行车还敢撞人?”
李涛知道首先须从气势上压倒对方,令其胆怯,后面的话就好说了。接着看了看李俊的腿,车轮胎擦着了腿肚子,几片粗皮外翻沾着灰尘,尚能站立行走,并无大碍。
“你说怎么办吧?人都撞成这样了,我们正赶着去上班。”李涛信口胡编。
那小子见这阵势,早已吓傻了,小声说:“你说怎么办吧,大哥。”
“我说怎么办?简单,到医院去拍片住院治疗,或者打110报警,由交警来处理。”这个小毛孩,八成也是个未成年的打工仔,并无同行者,李涛更加恃无忌惮,一迫二吓。
“可我要去上班啊。”小毛孩说。
“就你上班?我们就不用上班?你骑自行车从后面撞倒行人,眼睛长屁股上了?啊?”李涛又一阵喝骂,表情更加狰狞可怖。
“看你还小,就饶了你。给五百块,医疗费误工费全在里面了。”李涛开口要价。
“我没那多钱,大哥,我刚从老家来这打工。”
“少废话!再磨蹭就叫警察了。”李涛伸手一把揪住小青年的衣领。“快点拿钱,我还要去上班,再拖下去连我的误工费也要出,不识好歹的东西。”
小青年放弃了争取宽恕的争论,抖索双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钞票,李涛见有三张红色一张绿色还有几张十元票掺杂其中,心中暗喜,“就这点?还有没有,给老子全拿出来!”
“没有了,大哥,就这么多,这是我的生活费全在这儿了。”一边说一边伸手在另外一只口袋里掏摸,好一阵子拿出几枚硬币来,与那纸币放在一处,双手捧着递到李涛面前。
“真没有,就算了吧。以后骑车小心点。”差不多有四百块,这小子应是真没钱了,李涛说完不屑地抓过那把钞票,塞进了裤袋。
“你走吧,我还得送他去医院。”李涛向那小子挥挥手,扶着李俊在马路边坐下来,查看伤势。
那小青年如获大赦,翩身跨上自行车狂奔而去,时不时回过头来看,深怕他们还会再找什么麻烦。
“冒冒失失的,撞到我们算他倒霉,再这样下去他还会撞人,到时那辆破车都保不住了。”李涛暗暗得意,“你没事吧?”又问李俊。
李俊“扑哧”笑出声来,看样子是憋了好久,鼻涕都笑出来了。“大哥好样的,看你今天的表演不错啊,从来没见你这样凶狠的模样。”
“唉,这都是被逼的,难得的一次机会岂能错过?过了这村真就没下一家了。”李涛轻描淡写地说。
“走吧,去买两包烟,买些菜回去加顿餐,好久不知肉味了。”李涛胃里不由一阵发苦。
“你当时怎么就不说话?”李涛纳闷。
“当时太突然,那小子是从身后撞上来的,根本未及防备。我一看对方是个小毛孩比我还小好几岁,又没撞伤就没说啥。”李俊自己就很胆怯。
“这可要不得,你那可是妇人之仁,换了别人还不知那小子倒多大的霉呢,我们算好的了。”
李涛已经在这些时间参透了残酷的丛林生存法则,虎豹面前我是羔羊,羔羊面前我就是屠刀。
“你没听说过飞车党、砍腿党、碰瓷党吗?要多狠就有多狠,哪管得了他人的死活?况且我们并没伤害那小子,只是让他破了点小财,也好叫他长些见识嘛。”
李俊连连点头,“我们这个月的生活费有了,可那小子这个月的生活却没着落了。”李俊说。
“饿不死的,你放心,工厂里有人。”
李涛兄弟两人一路说笑着进了附近的菜市,割了几斤猪肉,杀了一只活鸡,另买了一些豆腐、莲藕、土豆、蒜苔平时吃不上的菜,各拎了几袋,径直回到住处,他们两个亲自下厨,为大家烹调一桌久违的大餐。
汪宇平从外面回来,见李涛兄弟二人正在厨房忙乎,阵阵香味扑鼻而来,哇哇大叫:“今天太阳打哪儿出来呀?李涛今天也下厨了,哪来这么多好吃的?”汪宇平满脸疑惑,抓一块鸡肉扔嘴里大嚼起来。
“今天这好吃的与太阳无关,老汪你去买瓶酒,几个月都没过酒瘾了,今天咱们好好喝几杯。”李涛趁热打铁,激将汪宇平去买酒。
“好说好说,不就是酒嘛,请你代劳,去下面商店买两瓶‘一滴香’,今儿个不醉不歇!”这一激果然奏效,汪宇平拿出二十元递给李俊,酒还没喝,那张脸早兴奋如猴儿屁股。
李涛与汪宇平都是出了名的酒鬼,打从大一起,经常一起喝酒。
这一顿酒算是开了大戒,众人尽皆放量狂饮,真正是难得的一醉。只因大家压抑太多,清苦太久,憋屈得慌。
圈外人当他们是一群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