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回家......的确是绝妙之极。他也即将成为拥挤的火车里众急迫的红心之一,之一而已。让我们来看看他吧,我们的主人公。中国广袤的大地里,蚂蚁般的人群之一,之一而已,跟大地一样颜色的农民工之一,也只是之一而已,与他的地位相比,生活更让他不在意自己的衣着打扮,于是我们在众人群里,一眼就能看见他,分辨他。不如说他是那群人之一。

这便是我,请不要在意如此怪异的自我介绍,机械的体力劳动让我的生活一切从简,精神生活随之一落千丈,很庆幸用来组织这些语言的逻辑残存,但其中难免的晦涩还请您欣然接受吧,我毕竟是10个月都没有回家的农民工。这10个月来攒下的薪水,是寄回家了还是弥补了大城市入不敷出的消耗还是用于治疗由于过劳而转化成的点滴药水,我也太清楚。最近的意识实在模糊不清,暂时不能回答与为什么相关的问题。倒了4班公交车,终于从城市的远郊来到到近郊,再来到不知道什么郊的火车站。

也许这样才叫城市。在我军绿色棉大衣的兜里只剩下忍受口渴而留下的水钱1元,手心里紧攥着车票——哈尔滨至佳木斯,票有些潮湿褶皱,字花了但可以识别。心里莫名一阵凄凉。除了这1元钱,我拥有的是,抬头能看见天上的云的彩和太阳,7天后赚钱的劳力,预料不到的疾病暴发的能量,想着想着心情像天上傻笑的太阳幸福起来,仰起45度的脑袋与街道平行,不远处太阳照不到的角落里趴着一个没有腿的乞丐,好像几天没有洗脸了。我一手攥着钱,一手攥着票,想着路上无需什么花费便把一块钱投进被风蚀得精致的瓦罐,心理好像升起两个太阳,这也可以算的上精神消费了,接着好像轻松的样子,向前赶路。看,我多像在讲别人的故事呢!事实证明,抱歉,他不是我,他也不是什么农民工,只有这苍白无力的文字和他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是真事儿。

澄清这个事实后,就接着说我们主人公的故事吧。他站在这个钢筋混凝土的城市森林里,遥望远方还是钢筋和混凝土,火车站三个字迟迟不肯呈现,距开车时间还有30分钟,不,是29分29秒。好像起雾了,太阳也不能使其消散,急走过三个街口,迎面走来一个臃肿亮丽的金黄色环卫工人,“你好,请问火车站怎么走”,“......”看来这种距离,步行是不能赶上火车的。需要一元钱的公交费,但是他身无分文。刚刚那省下的那一元钱的余温还握在手里,但它切切实实在不久前属于那个精致的瓦罐了,并且现在它已经被寒风吹得没有他的体温了。他焦急之中开始后悔起刚刚的精神消费,这时他又为别人所后的事由于同样的“时间不能倒流”而后悔小会儿,之后就越来越后悔自己的事情了。

这导致彼时的精神消费的结果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此刻受害者般的自己,无辜又可怜......那里还是太阳照耀不到的地方,白发苍苍的乞丐趴在熟悉的灰尘里,被风蚀得精致的瓦罐里一张无辜的1元钱正等着被抢走。他俯身一把抓住瓦罐,老人惊恐,把思维定势的谢字吞下去,吸了一口反抗的活气,面目狰狞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想要用狰狞和恐惧把他吓跑。而我们的主人公呢,他只想把消失了的消费产品的本钱讨要回来。然而,简单的“讨要”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就在这个时候,老人在一番身体冲突后突然转变了态度,毕竟长时间趴在地上让他年轻时本有的协调消失殆尽。“请你把钱还给我”带着哭腔。他看老人快哭了,便知道,这钱就是他的了,并且拿起来会很轻松......这个倒霉蛋坐公交车来到火车站,他心爱的火车却装载着黑压压一片红色的心跳,徐徐远去,直到变成一个绿色的圆点,黑点,原点......又变成越发清晰的火车头,沉重的庞然大物随着一声蒸汽冲击的巨响戛然而止......候车室里一颗又一颗健康的,不健康的,即将不健康的即将健康的红心,拥挤,扭曲变形,低气压让每个精神抖擞都昏昏欲睡,一声检票员歇斯底里的咆哮,好像释放了刚才看到......现象时的愤怒。

这种逼真的动物性嘶吼把他惊醒,很显然一半的脸和一半的腿并没有清醒。他仍然忍着着半身的麻木和脊椎酸痛,以小学运动会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火车,跳进洗手间,跳进用来洗手的池子里。证明这成了他的领地......火车摇晃,超负荷的脊椎和腰间盘们都昏昏睡去了。

这种熟悉的摇晃把他摇醒了......抬头是寝室发白的墙壁,铁桌没有夏天的温暖,半边脸麻木发痒,由深度睡眠产生的口水淌了一桌,时间太久,也发凉了。脊椎酸痛,他抬头看表,12:30肚子腼腆地咕咕叫两声,先打个电话“......过节我就不回家了......”路途遥遥,在拥挤的人群里他微微活动麻木的左半身,熟睡意犹未尽,视线移窗外主色调为秋的风景,不断变换。推开家门,热气腾腾的晚餐开始了……桌子上一叠不厚的寄来的信封,经历了风吹日晒,有些褶皱。电话响起,“......过节我就不回家了......”星星升起,命运睡了 ,万家熄灭灯火,我们的主人公们都在疲惫地轻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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