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天台的窗户,小心地爬到屋顶上去。
头顶的苍穹上,春天的星座早已经去波塞冬的宫殿里休息。夏天的白羊、金牛已经升起,围绕在大熊身旁。
他坐在那儿,很靠边地坐着,两条腿在六楼的高度晃荡。我有点悬,但还是走上去,坐在他边上。他昂着头,静静地望着星空。
“你的星座还没出来呢。”我试图打破这个沉默。
“是吗?”他仍然保持那个动作,除了两个字,就没有更多的语言了。这让我有点尴尬。我只好陪着一起沉默。我知道他平时是个很有活力的人,瞳孔里仿佛总是有一团精彩的焰火。但现在却带着一股忧郁。
半响,他低下头:“我要走了。”
“啥?”
“下个学期。”他简单地说,“我爸去广东,去做生意......一家人都要走。我也要转学了。”
广东...广东...我有一点模糊的印象,在涂了蜡的地图表面上画着的那些交错纷杂的线条和图案中,那似乎不是一个遥远的地方。好像是在更南的地方,福建下去一点。但到这时想起来,却又变得远在天涯一般。
他要搬家了,要去广东。搬离这个小区,搬离原来的生活......我脑子里的思想被抽空了,只有眼前的东西还在幻灯片一般闪烁。从那个下午得知是邻居之后,已经三年了。
三年可以发生多少事情?我们在学校大厅里玩过游戏;在整个小区里到处乱跑;把夏日的阳光下爬在树上的松毛虫抓下来,随便扔到谁的课本上。小区的喷泉上有我们的脚印,我们打过架,也一起对付过别人。还有那个炎热的日子,他带头把主机房的门弄开,带大伙儿进去凉快,结果被抓去了政教处......当然这都会变成过往,变成回忆。他会有新的朋友,新的世界,新的生活。我当然知道这一切总会发生的,只是不知道是这么早。
我想起从前,我们还一起为毕业生唱过歌呢。“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却仿佛是为他准备的了。
我想说什么,喉咙被阀门拧住了,一字也吐不出来。我只好摇摇头,抬起头看天。我忽地明白了他的那个动作。不是为了那些星星,只是想,给眼神,给忧愁的思绪一个地方放。
“你还会回来吗?”我问。
“也许......”他咕囔着,“我爸没打算卖掉这儿的房子——至少现在不打算。指不准什么时候,还能再回来一次的。”
我叹口气:“保重。”
“保重。”
天上的苍穹又开始转动,夏虫登上了舞台。那些耀武扬威的星星,在不久的将来,也会退下舞台,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发生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