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今天晚上我就不陪你去跳舞了。咱那老同学发微信说,他俩要离婚了。”
“哪个老同学?是陈伟吗?”
“还能是谁?要不,你也去?毕竟我们是当年班里令人羡慕的郎才女貌、共结连理的两对。”
“那现在就走,骑车去。”
王东骑着自行车带着英子,淹没在人来车往的街道里。灯光照亮了城市的夜空。天上繁星点点,眨巴着眼睛,在偷窥人间的秘密。
“你看,那颗流星划过夜空,魅力四射,潇洒漂亮。哎呀,你慢点骑。”
“他们不是有两套房么,现在是住哪里?”
“肯定是住离他们门店一公里远的那套。另一套还没装修呢。哎,你说他们俩,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儿女聪明漂亮,两人又品行端正,不朝三暮四,怎么会离婚呢?”
“你以为离婚都是有外遇呀。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家庭琐事是最愧祸首。”
“说的也是。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一日三餐,鸡毛蒜皮。锅碗瓢盆交响曲。难免会磕磕碰碰、磨擦起火。”
“陈伟,在家吗?”英子下车敲门,王东停车。
“哎呀,公不离婆,秤不离砣。来来来,快进屋,我刚泡好一壶茶。”
“校花呢?”
“早就成菍了的黄花菜。”阿娟从卧室迎岀来,脸上布满了阴云。
“阿娟呢,听说你给陈伟岀了一道难题,并且是2.0版本的世纪难题。我和你妈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你这题岀的,你以为你戴上眼镜就是教授啊?”王东劈头盖脸地对阿娟说道。
“反正我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他也从来不把我当回事。只要他把他妈接来一块住,我就选择离婚。是要他妈是要我,任他选。”
四个人在沙发上落坐。阿娟把苹果、葡萄放在茶几上。给每人递上香蕉。陈伟接过香蕉又放在茶几上。
“07年的时候,我们在县城做生意。我妈从老家来帮忙照看孩子。这期间她们俩在家里硝烟弥漫。后来我妈回了老家。没多久,我爸去世了。我妈毫不犹豫地去了我姐姐家,一住就是五年。后来,我妈感觉姐姐家孩子都大了,住着不方便,就又回到了我这里。结果不到三个月,又是火药味重,硝烟四起。无奈,我妈又回到了姐姐家。两年之后,也就是去年,姐姐打电话对我说,儿子谈女朋友了,家里实在住着不方便。于是,我把妈妈接来住到我门店的阁楼上。如今已经住了一年多了,她还是不让往家里搬。如果我非要把妈妈搬到家里来,她就离婚。我是家里唯一的儿子,必须和妈妈住在一起,她要离婚,只好奉陪。”
“你真就那么决绝吗?”王东不解地问阿娟。
“03年,我们婚后就来这县城做生意。由于用心经营,生意做的风声水起,红红火火。07年,我们买了这套房子。把公婆都接来住。夏天,公公说城里没乡下凉快,还想回家照顾田地,就走了。婆婆留下照顾我一岁多的女儿,当时我儿子刚满月。晚上,女儿发烧了。他说,女儿怎么会发烧呢?我说,肯定是昨晚咱妈给她洗澡,不注意受凉了。婆婆听了怒不可遏,指着我痛斥。我也顶了她几句。他厉害我说,你小声点行不行?我说,你没看见你妈有多凶吗?这时,他劈头盖脸就打了过来,打得我至今这么多年了还偏头疼。”阿娟说着说着,痛哭不止。
“你也真是的,她做月子,正需要关爱,体贴。你却不由分说,拳打脚踢。你对她的爱,体现在哪里?在你心里把老婆摆在了什么位置?是你让她看见婆婆就感到恐怖。婆婆的存在,就像一根刺扎在了她的心上。”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陈伟。你可以阻止,但不能动手啊。”
“我阻止不了,我说她不听,她不懂得退让。”
“我当时就给我妈打了电话。第二天,我妈就来了。他躲开了,给他打电话也不接,我妈就带我离开了家。后来,我回来问他为什么不接电话,他说在外边。他发现我离开家了也无所谓。至今也没给我妈一个解释。这期间我婆婆坐立不安,我回来后她就立刻回了老家。我公公去世后,她毅然决然地去了姐姐家,一住就是五年。其实,我也很想让她来帮忙带孩子,毕竟是两个小不点。她姐也怕她妈受委屈,他也怕他妈受委屈,对于他妈住女儿家,就都认可了。”
“不过,阿娟,你也应该想到,这五年,陈伟也承受了巨大的社会压力。老婆婆自己有儿子却一直住女儿家,并且儿子在县城有生意有房子。这让一个男人的脸往哪搁?这也导致他对你更加不满和怨恨。”王东边喝茶边说。
阿娟接过英子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说,“后来,婆婆感觉女儿家孩子都大了,住不下,就又回来住了。勉强住了三个月。这期间,他总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就打我。简直让我羞愧难当,无地自容。我看见他妈妈就浑身发抖。他自己也生闷气,不理我,一味的冷暴力。这让他妈妈也很没面子,感觉没法住下去了,就又回到女儿家住。她这一走,他的冷暴力更加过分,让我进家有种进冰窖的感觉。日子一天天就这么过着,如履薄冰。我感觉好恐怖好恐怖,外面阳光普照,却照不进我心里。我边做生意边照顾两个孩子,他不着家,不说话,脸上阴云密布,随时就会有暴风雨来临。婆婆走的第二年,我女儿在院子里和临家孩子争小凳子,我当时抱着儿子,我对他说你把孩子拉开。他不但不拉,反而拿起凳子就朝我砸来。两个孩子都吓哭了,他骑着摩托车就走开了,留下一地鸡毛让我拣,我真是死的心都有。我简直要崩溃了。”阿娟又一次痛哭不止。
“不是我说你,陈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当年可是你追的阿娟啊。”
“她要是和我妈合得来,有我妈照看着孩子,至于这样吗?”
“哎呀,我算是明白了,你把你受到的内心压力全朝阿娟发泄,可你想过没有,阿娟受得了吗?”英子说道。
“去年,他不和我说一声,自己去把他妈接来,住到我们做生意的阁楼上。”
“我姐姐打电话说,儿子谈女朋友了,家里实在住不下。我只好接她回来。给她说,她也不会愿意。又不让住进家里,我只好让我妈住阁楼。”
“你要是给我说一声,咱俩去接她,不是让我也有面子嘛。我就是那么不通情达理吗?”
“那咱妈在阁楼住了快一年了,你咋不说让她搬回家住呢?难道你不知道阁楼里通风不好,夏天热得难受,又没法洗澡。没有卫生间,晚上爬上爬下,楼梯又陡。感情这不是你亲妈吧,你摸着良心睡得着吗?”
“店铺离这里就一公里,想回来洗澡也不是不可以。我也常给她买衣服,买鞋,我也不是不孝顺,我就是看见她就恐怖,就颤抖。”
“临近春节,我想让我妈搬回来,住上一周,一家人过个团圆年。你死活不同意。没办法,大年三十晚上,我陪我妈看电视到十点。我往回走时,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万家灯火,万家喜庆,唯独我妈孤苦伶仃。想想父母养我长大,千辛万苦。如今,儿子长大成家立业,有车有房有生意,可母亲却进不了儿子的家门。这大年三十的,哪有欢喜可言。都说养儿能防老,全他妈的放屁。我在大街上泪流满面,痛哭流涕。谁能理解我的苦衷啊。一边是生我养我的母亲,一边是相亲相爱的妻子,这个单项选择题,哪个做丈夫的能给岀答案?谁能给岀答案?!”
“我也不是不让她住这一周。万一到时候她不走了,我也没法撵她。不是我又要遭殃了吗?”
“凡事以和为贵。大家多商量嘛。”
“我退一步。让我妈住进我这里的车库。我把它收拾好,装上电视、空调。最起码能上楼洗澡。我也不指望你带她多好。只需要相对待邻居一样就行了。为什么这也不行?”
“行是行。我让你写个保证书,保证不因为你妈让我生气。你为什么不写?”
“我还能让你牵着我的鼻子走?”
“不写,就不让住。如果非搬回来,那就离婚。”
“看看看看。又回到这个话题了。的确是道难题。不过,正面解不岀的题,我们可以反着解。妈和老婆都不掉水里,丈夫就不用发愁了。”王东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踱步。
然后,他停在陈伟面前,双手抱胸,说道,“问题的关键在于你陈伟。媳妇不赡养婆婆,实际是儿子在起作用。儿子通过老婆的手,将妈妈推出门外,使妈妈进不了儿子的家门。婆媳之间,言语不和,看法不同,有点争执,作为丈夫,应该润滑。不能用暴力来解释。家是温暖的港湾,而不是你行驶暴力的空间。一个钉子钉进去,拔出来还有一个洞。你对妻子就没有一点感情吗?你当年的甜言蜜语都哪去了?是你的暴力和冷暴力,让妻子没有一点安全感。
常言道,当面教训子,背后教训妻。你的不作为,导致事前不预防,事发不解决,事后不弥补。积累的负面情绪,起着恶性循环作用。她和老人吵,你就打她。你越打她,她越迁怒于婆婆,不敢让老人来。最后还是老人吃苦头。
还有你阿娟。你明知道丈夫对你这个态度是来自婆婆,为什么你不换一个方式呢?你不会包装自己,爱冲动较真。不给丈夫台阶,让他下不来台。一二再,再二三地去挑战他的软肋。明明不是不孝,却因为情绪,做岀了不孝的事情。
你们俩都要反思,做岀调整。互相给对方机会,要学会用理智解决问题,而不是用情绪。用心沟通,用爱的温暖去化解内心深处的积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看王东说的多好啊。来陈伟,先给阿娟一个深情的拥抱。说声老婆,对不起。”英子拉着陈伟站了起来。
“阿娟,对不起。我枉为人夫。让你受委屈了。王东的话我会深思反醒。相信我!”
“我也有很多幼稚较真的地方,我也会改的。”
英子扶着王东的肩膀,两人看着陈伟和阿娟抱在一起。由于长期的隔阂,他们的拥抱看起来有点僵硬,不过,两人都很用心。就会心地笑了。
“难题终于解决了。走,咱们去吃夜宵,喝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