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波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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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真相
那“假法明”皱眉道：“什么劳什子！”随即凑近烛光，展开纸卷念道：
“字禀掌门师兄大鉴：天桐二师兄勾结洪冥邪教匪类，谋夺本派掌门之位，顷已事泄，为弟等所擒。其勾连敌国谋刺掌门师兄事，彼已供认不讳：彼由传书预知汝等行程，乃知会洪教高手预伏李家店内行刺，且欲以‘九转夺魂散’炮制之剧毒蜡烛燃于店内，闻者功力必失，乃可得手。弟等惊悉此讯，五内如焚，已遣人前往接应。弟天槿即日某时。——哈哈哈！天槿子，这牛鼻子倒也机警，可惜报讯太迟啦！至于‘九转夺魂散’嘛，岂止蜡烛有毒，老子也曾偷偷洒在毛巾之上，可惜，居然也被你这天楠子老儿识破，嘿嘿，真有你的！”
天楠子听那“假法明”读罢纸条，再听他自承在毛巾上下毒一事，略一沉吟，已明白此事大略始末：
“二师弟天桐子一向不服自己的掌门身份，不料此次竟勾结敌国行谋刺之事，所幸自己早有防备，暗中命三师弟天槿子设法监视其动向。只是未曾料到，此次出山竟如此顺利夺得武林盟主之位，不免喜悦过度，一时大意而仍与天桐子以飞鸽传书保持联系，一路行踪自然为其掌握。洪冥教早为敌国所收买，专以对付中原武林，此次所派刺客应该便是这人称‘西域四雄’的洪冥教四人，嗯，‘金眼双雕’埋伏店外，‘梁上狸猫’以龟息术藏身屋梁之上，故而众人均未曾察觉；那‘千面神狐’则假扮法明混入众弟子中，趁乱暗施毒手，并设法打灭烛火，以便四人于暗夜之中下手——好一条毒计！”
第十二章 怒火
便在这时，陡闻脚步声响。洪冥教三名杀手齐齐转过身来，却见通往后堂的角门门口此时一前一后出现两人。
前面一人乃是个身材壮硕、皮肤黝黑、樵夫打扮的后生，双手平端一只热气腾腾的粗瓷大碗，边走边不断轻轻向碗中吹气。后面一人满脸惊骇之色，正是方才离去的李二。
只见那后生自顾向前走着，不留神绊到脚下一物，一个踉跄，瓷碗倾斜，碗中热汤洒出不少。
那后生一皱眉，低头看时，见是一人躺在脚下，前额正中插着一只长箭。
后生“腾”地后退一步，显然吓了一跳，抬头看时，但见满室狼籍一片，地上横七竖八躺满尸体，脸上惊愕更甚，眼光再一转，蓦地发出“啊”的一声嘶哑低沉的惊叫，手中瓷碗“啪”地掉落地面，摔成数片，汤水四溅，冒起一股热气。
那后生几步奔到一张桌旁，抱起俯卧地上的白发老妪，极轻、极轻地将其向旁边椅中放落。
那老妪在椅中落座之后，忽然缓缓抬起头来，向后生点点头，同时缓缓伸出右臂，向那三名刺客指了一指。
蓦然间只听那后生发出野兽般的一声闷吼，眼中射出近乎野兽一般凶残而暴怒的光芒。
这后生正是小段。
小段怒了。小段怎能不怒？
二十年来与他相依为命的亲亲的老娘，自幼疼他爱他为他缝补衣裤的老娘，一辈子吃苦的老娘，曾被一群狼围住后来自己拼命救回的老娘，在这家店里受了欺负！她老人家必然是被眼前这些相貌奇特的人推倒在地，他决不能放过他们！
第十三章 天道
小段轻轻地将娘扶起身，将她交给李二，挥手让他们离开厅堂。
小段转过身的时候，眼神中闪出奇异的光彩，因为，这一刻他的手，正握在腰间柴刀的刀把上。
在那个星光暗淡的山中夜晚，他也是这样手握腰间的柴刀刀把，与一只高出他几头，壮出他几倍的大黑熊对峙。
在那个篝火熊熊的湖畔黄昏，他也是这样手握柴刀的刀把，挥舞着，与一头凶极饿极的花斑豹拼死肉搏。
在那无数个上到山顶砍柴的清晨，他也是这样手握柴刀的刀把，学着对面山崖那个和眼前这道士穿同样袍子的白胡子老道士，横劈竖砍地玩耍。那老道士耍得多好看啊。那老道士真像个老神仙。
再后来，他曾在山里遭群狼围攻，硬是凭一把柴刀杀出一条血路！
此刻，小段握紧刀把，缓缓、缓缓从腰带中拔出刀来。
那是一把不起眼的砍柴的刀，它当然没有刀鞘，他甚至在靠近刀头处豁了个小口。小段早想去找镇里王铁匠重打一把刀了，可又舍不得这老伙计，要知道，它救过自己多少次命啊。
小段拔刀在手，竟宛如换了一人。但见他刀尖斜指地面，神充气足，渊停岳峙，怒火发于内，寒芒驰于外，一股凌厉杀气陡然而起，但见那一身蔽旧的短衫短裤竟然如充了气一般鼓荡起来。
天楠子一见小段拔刀的姿势，竟然与方才法直剑斗晋飞之前隐隐相同，不由心头一震；待见小段周身真气鼓荡，便大吃了一惊——这分明是修习本派“伏牛云海剑法”已达“天境”的表现，难道这后生小小年纪，竟已上窥天道不成？他这“剑法”却又是哪里学来的呢？
天楠子正自惊疑不定，却听那三人哈哈大笑。那“假法明”说道：“臭小子，你搞什么玄虚？大爷们正办大事，快滚开！”
却见小段陡然间向后退出几步，随即向前冲去，脚下用力一蹬，忽地腾身跳起，双手握刀，刀在前、人在后，狠狠向“假法明”刺去。
天楠子陡见小椴这一招“伏牛云海剑法”中的“飞云逐月”使将出来，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这少年莫非是广成子师叔的传人？但三十年前自己接任本派掌门时，广成子因其弟子继承掌门无望而突然出走，从此再无下落。广成子当年剑法便已入‘天境’，乃本派杰出弟子，难道如今尚在人间？”
对于小段武功的来历，天楠子却只猜对了一半。
小段的武功的确学自广成子，但广成子却对此一无所知。
原来，多年以前，小段上山砍柴，常见山崖对面一名老道舞剑，只觉煞是好看，忍不住挥刀模仿，久而久之，居然学到了一套剑法，此后无论寒冬酷暑，每日习练不辍。
那老道正是广成子，那剑法正是伏牛云海剑法。
伏牛云海剑法练剑便是练内力，故而小段内外功俱是无师而自通。
原本，不知心法、口诀者，绝难领会云海剑法之真髓，而其真髓说白了无非“道法自然”四个字，换言之，即教人如何返归“自然”，这只因它原本就是受自然现象启发而创，但人在红尘中，难免诸般欲念牵绊、种种杂虑纠缠，返归自然谈何容易？
偏巧小段生于深山、长于密林，加之又聋又哑、无知无识，近乎不通世事，可谓天然浑朴之至，不须他求而天生身处“自然”之境，故而不仅无意中练成了云海剑法，更加不知不觉进入了当年创剑祖师虽曾设想却也不敢奢望达到的“自然境”。
天楠子脑中仅仅一闪念之间，小段一人一刀已到“假法明”身前。
“假法明”浑没将这后生放在心上，一时大意，不料对方竟是说到就到！
危急中“假法明”提剑迎向对方的刀。。
但闻“假法明”“啊”的一声惨呼，断刀击中剑身，刀剑一齐“噗”地刺入其咽喉。
小段从“假法明“”咽喉中拔出柴刀，转身之际，迅捷无伦地将柴刀挥舞了一个圈子；紧接着，只听“扑通”一声，那“金眼双雕”的两具尸体几乎同时栽落尘埃，片刻后，鲜血方自两人咽喉中汩汩冒出。
尾声
当天槿子派来接应的伏牛弟子连夜赶到李家店时，但见店堂之中尸横遍地，本派掌门天楠子身受重伤，好在神志仍然清醒。
此外，现场幸存的本派弟子仅有重伤昏迷的法直一人，其余弟子均已遭难。
次日，玉皇观中，法直早已醒来；天楠子胸口中箭，幸未伤及内脏，以本门灵药内服外敷之后已无大碍。待他精神稍复，便招众人到来，将昨日之事详述了一遍。
众人听罢纷纷议论，均感此役惊险已极，不仅本派折损多名弟子，掌门人更是险死还生。
幸有那位刀法神奇的后生半路杀出，斩杀了三名刺客。只是不知此人是何来历，事后此人与店掌柜李二等人一齐失踪，实在令人猜想不透。
天楠子向天槿子师弟问起那西域刺客点燃‘九转夺魂散’炮制的剧毒蜡烛，却为何不曾生效时，天槿子笑道：“这却是我派受道祖保佑、洪福齐天了，原来本地盛产用于泡茶的山茱萸正是‘九转夺魂散’的解毒克星！当晚众人所喝的茶水，正是山茱萸等物所炮制——此事天桐师兄已全然招供。”
众人听罢，均感万幸，否则，掌门人与法直二人恐也将难逃毒手。
此外，“灰剑客”晋飞人虽莽撞，仍不失为一条好汉，竟也命丧此役，众人不免叹息一番。
天楠子伤势痊愈后，以武林盟主身份率领中原群雄抗击外敌入侵，干出了一番轰轰烈烈的事迹。天桐子自感愧对众人，在被囚禁中等待天楠子抗敌归来再行处置之时自杀身死。
后来忽有一日，天楠子想起那日救了自己性命的神秘后生，此人显然是将伏牛云海剑法化入刀法，但杀伐之气极重，已非道家剑术本意，而用于临阵杀敌偏又极见实效，不由深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遂豁然顿悟，功成身退，将伏牛剑派掌门人之位传给了大弟子法直，隐居在那伏牛山脉风景壮美的茫茫云海间，做起了逍遥世外的活神仙。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