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家里很穷，父母都外出打工，我从小便跟着外公外婆生活。那个时候，外婆家里人很多。外婆有三个女儿、两个儿子。但是有了我们这些小鼻涕虫之后，大人们为了更好的生活，就去了更远的城市，打工。我、表姐、还有表弟表妹们成为了留守儿童。白天的时候，是不会想爸爸妈妈的。等到晚上，我会一个人搬一条小凳子，坐在走廊上，一边抽泣着看星星，一边想着在很远地方工作的爸爸妈妈。我把自己浸在黑暗里，那时，我是不哭出声音的。没有人知道。

        盼着盼着，五岁那年，爸爸妈妈回来了，他们筹到了足够的钱，准备在村里盖新房子。所以，我回家了，回到有爸爸妈妈的家。尽管我很爱我的外公外婆，但是，还是要走了。

        离开的时候，我向外公外婆告别，我是快乐的。外公外婆挥挥手，表情很复杂。挥手时只说了句“有空让妈妈多带你来住”。小时候看不懂外公外婆当时的表情，也悟不到他们话里的挽留，如今长大了，自己体会过了，才知晓那滋味。

        尽管回了家，我还是想念外公和外婆，还有那些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们。于是，在我上大学之前，我几乎每个暑假都是在外婆家度过的。只要放暑假，我就收拾好衣裳，吵着要爸爸妈妈送我去外婆家住，他们也遂了我的愿。小时候的快乐总是这么简单。

        那个时候的外公，身子硬朗、和蔼可亲，最重要的是，他的脾气一直都那么好。小时候的自己，最喜欢和外公一起睡，睡在老式的实木床上，夏天有外公拿着蒲扇为我扇风，轻嗅着蒲扇的淡香，我渐渐入睡。外公也睡了，他的鼾声竟然像首动听的歌谣。应该是小时候的自己太依赖外公了。

      上大学后，去外公外婆家的日子越来越少。与外公外婆建立的连接也越来越少，但我们之间的感情不会淡，因为有一条线牵引着我们，是亲情。我很少去外婆家了，长大后，所有的关心仿佛给了我的父母，对外公外婆的的问候也越来越少。在家，常常是妈妈最先问候外公外婆的身体状况。

        人，总是一下子就变老了的。

      再去外公外婆家，外公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患病了，什么病，我之前竟然从未关心过。只知道是伤了腰的病，这病很难治。外公的背已经很难直起来了，走路的时候，是90度佝偻着的。什么时候，外公的身体成了这副模样，而我什么都不知道。

        前些日子，妈妈吩咐我去菜市场给外公送辣椒，顺便带回外婆做的茄子干。我扭扭捏捏着不愿意去。但是我还是老老实实去了。到了那儿，和外公聊了几句，便申请主动去找外公的三轮车，自己去拿茄子干，以免外公爬楼梯，况且疫情期间要扫码，外公没有智能手机，不一定方便进出。

        找了很久，还是没有找到，我高估自己了。便回到外公那儿，表示抱歉，我没有找到。外公简单吩咐了一下菜的价钱，佝偻着背，小跑着去拿茄子干。我呆呆地坐着，看着外公的离去的身影。

      农贸市场二楼四面是墙，很闷，由于现在是夏天，加上刚刚在楼下找三轮车，我的衣服很快被汗水浸湿。不顾湿透的衣服，我只朝着外公消失的方向看。良久，在人群中，我一眼发现了外公的身影。他还是那样，佝偻着背，从人群中穿梭，回到这一方属于他的天地。

        给外公买了些水蜜桃，我告别了外公。

        我常常想，外公年近八旬，身体也不好，为什么每天早起，去卖菜。上午卖了菜，下午还去？其实卖菜需要起很早，要去地里弄菜，要洗干净，要从农村骑车去县城，还要把东西从很远处搬到农贸市场二楼。我很难想象，我觉得，我吃不了这个苦。可外公，为什么能？

        疑问很早就有，只是，我一直没有明白。

        昨天，和家人约着去逛商场，但是爸妈觉得商场逛腻了，不如去老街，也许那里的东西会更丰富，我没有说话，只是跟着爸妈，负责拎包，负责给妈妈买单。

        走着走着，眼睛亮的妈妈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外公，我和妹妹朝着外公的方向望去。看起来外公的心情很好，他有着传统的农民形象。因为是下午，只要菜商没有违反城管的规定，菜商就能露天摆摊做生意。外公把菜分好类摆在了三轮车上，倚在三轮车的铁杆旁，这个时候，外公难得直起了一次腰。他带着笑，看着我和妈妈、妹妹向他走。

      我们聊了聊天，临别时，我回过头跟外公说，“外公，有时间，我一定去看你和外婆”。我强调了两遍。我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其他的商贩、顾客、行人。看见他们为自己劳动后的收获展颜时，我好像心里有了答案，知道外公一直在坚持什么。

      到家了，生活回归了平常。

        陆陆续续这几年，身边的事情都在变化。几年前的事情暂且搁置，总之，本以为一切向好处发展。然而，爸爸的身体也越来越差，虽然不知道他身体哪里不舒服，我也不能替他感受。只知道他瘦了，很多很多。以前从来没发现，工作的时候也一直忙着工作，就算妈妈告诉我，爸爸瘦了很多，我也说我看不出来。就算爸爸用电子秤称体重，喃喃自语说又瘦了的时候，我还是没有看出来。

        直到前几天，天气很闷，爸爸外出工作回家，光着膀子，拎着汗湿的上衣。我从他身边经过，没有说话。他弯着腰在水池处洗脸，我看见他的肚子，很干瘪。印象中，爸爸的肚子是圆滚滚的。曾经的自己还嘲笑爸爸有猪八戒的大肚子。什么时候，爸爸的大肚子没有了，变得又瘪又黄，显得不那么健康；什么时候，爸爸的身形那么单薄，“魁梧”这个词好像已经很难再用来形容他了。

        我什么时候，才能扛起这个家，帮爸爸妈妈撑起这片天。

        ......

        生活中有很多苦，但是一代又一代人用行动告诉我们，我们要做的是战胜困难，努力生活，用有限的生命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一路上，困难很多，但是不要忘了梦想，不要忘了努力，不要忘了，那些值得你珍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