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勒川,阴山下

               

      说起北方,总是会和荒凉、贫瘠、落后、寒冷这些词汇联系在一起。但北方是中华民族文化的起源地,近代之前,北方民族也一直是中华历史文化的主角。春秋战国时期,诸侯七国基本上都在靠北的位置上,而西北的秦国,更是一统天下,建立了第一个封建王朝。随后还有开创元朝的蒙古民族,统治中国近300年的清朝满族,都是北方的势力。中国古代的都城也基本上都在黄河以北,而温柔繁庶、鱼米之乡的南方,不是被视为夷蛮之地,就是被列为讨伐征服的对象。

      这大概就是“生于安乐,死于忧患”最宏大的证明。或许是北边那恶劣的自然环境铸就了人们坚强的意志以及不屈不挠的精神,开启了民众的心智和凝聚力,最终强大了实力。用草原上最凶猛的一种动物来代表,那就是狼的精神和气质。

      飞机降落在呼和浩特。一入城区,随处可见的蒙汉并列的文字,昭示着我们已经来到了成吉思汗的故乡。这蒙古文字,有着自己鲜明的特点,既像一把钥匙,右边一根主杆,左边是参差不齐的凸起,又像一个少女,直立在那翩翩舞蹈。

    呼市是内蒙古的省会,是经济文化的中心,城市高大建筑不多,间距较开,人流量和车流量也相对南方城市少,整个市区显得比较宽松。当然,其所处平原地带,土地成本小,不比我们的寸土寸金,再加上人口不多,不那么拥挤也是理所当然的。绿化尚可,虽不及南方都市的绿树成荫,但也是可圈可点。街道两旁基本上都是白杨,也有少许的柏木。那白杨修长挺拔,但树冠较小,枝叶单薄,夏天你指望它能遮荫纳凉显然是勉为其难的。现本是春暖花开之际,在我们那里,无论是公园还是街道,各色花卉早已争奇斗艳、竞相开放,但在呼和浩特,我待了两天,没看到除了丁香之外的第二朵花。听准确了,是第二朵,不是第二种,一点都不夸张!那丁香花,遍布大街小巷,形状小巧,色彩单纯,多为紫色,有种似香非香的味道,还比较浓郁,能否接受就看个人了,反正我是比较喜欢。丁香气味芬芳,可以去口臭,还有暖胃治胃病的功效。以前胃不好的时候,网购过丁香茶喝,感觉非常好,这里可以推荐给朋友们。丁香是呼和浩特的市花。当然,我现在知道为什么要选择它了。这里没有调侃。此外,还不见草坪,一块都没有!当然,这里是北方地区,严寒、干躁、少雨,能适应这里严寒和缺水的植物并不多,对此我们不能抱着沾沾自喜和怡然自大的心态去面对。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环境的恶劣不代表民众素质的低下,我所接触的北方人都给我留有较好的印象,亲切、热情、单纯、自律,比在川内感觉要好得多。

      第二天,我们乘车去往西拉穆仁大草原。行驶在内蒙古高原上,沿途地势平坦、视野开阔,车辆也不多,只是速度较慢,问过司机,是路段限速太多,不敢畅跑。其实,内蒙古高原可谓徒有虚名,海拔并不高,大约在1200公尺左右,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什么高原反应,但它依然具有高原的一些景色特点。湛蓝的天空上挂着白云,虽然云彩没有高海拔地区那样皎洁,边缘也没有那样齐整,但仍然是朵朵成型。蓝色的天空并不十分纯净,偶尔也轻云遮掩,就像罩了一层面纱,有种若隐若现的美感。想起了川内盆地,那植物美景可以大书特书,但这苍穹之顶,实在令人汗颜,除非特别晴朗,大多数时间,云厚遮日,层层叠叠,塞满了整个天空,而且黑白相间、杂乱无章,就像白纸上打翻了颜料瓶,实在与美感无缘。有时间候站在空旷中,仰望上苍,想凭敏感的触角找出些形象的词句,但憋了一身汗也挤不出几句贴切的言语。不过,在这片高原,顶上的光辉与脚下的凄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坐在车内,视线所到之处,皆是大部的荒凉,黄色的土地、枯黄的衰草是这里的主题,立夏已过,但这一切仿佛都还未从冬季中苏醒。植物很少,这一出,那一丛,零星地遍布在旷野中,而且营养不良,都非常得单薄和瘦小。土地基本上是空置的,没有耕作的痕迹,但也出现过少许成块蓬松、细软的泥土,显然是开垦过的,准备播种或是已播种尚未冒出新芽。原野广阔而平坦,视线很开,但远处还是有连绵起伏的山峦,只不过非常得舒缓,并不陡峭。车辆靠近时,才看清楚了,那山多是松散的沙土和碎石,没有大而紧质的石头,偶尔也出现过岩山,是那种黝黑的石岩层层压叠而成,像是威化饼干,上面遍布裂纹和断面,仿佛用手就可以轻易地剥落。这种地质构造如果放在南方,一下雨,轻而易举就会造成泥石流和塌方,好在这里干旱,并没有多少雨水,也无需启人忧天。山上植被很少,多为祼露,那褶皱山梁和隆起的脊背清晰可见,山腰和山脚下有小树苗,成排成行,间距相当,显然是人工栽种的,加以时日,不求参天蔽日,只愿能够成活,为防风固沙起到一点作用。

      大约三小时行程,我们到达了希拉穆仁大草原。一下车,迎面而来的风就给你来了个下马威,那是透心得凉!车内车外的气温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天地下。好在经导游游提醒,有所准备,并发放了防风头巾,这才裹紧衣服走了出去。

      草原上冬季漫长,从头年的十月到次年的四月,长达半年之久。不出所料,五月的草原还到处是一片沉寂,草儿只冒出了新芽,那“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象是看不到了,不过好在有心理准备,再加上我的旅行主要是体味风土人情,至于自然景物倒是其次,所以也并无多少遗憾。

      旅游中心的入口处,有身着蒙古民族服饰一男一女,显然是纯血统的,都身材魁伟高大,正在给游客敬献哈达和迎宾酒。我走上前去,遵导游所嘱,先低头迎上哈达,再左手接过酒杯,托在掌心,右手无名指蘸酒,借助大拇指弹出,一向上,敬天,二向下,敬地,再将酒涂抹在额头,保佑自己。至于蒙古人的长相和身材,本以为都是挺拔硕壮的,有着标志性的五官,但现在由于民族之间的融合与通婚,血源早已稀释,那身材娇小玲珑的女士与瘦削修长的男人也比比皆是。至于传统的北方人为什么身形都比较伟岸,体质较好,像欧美人一样,这涉及到相当多的因素,而饮食肯定是重要的一环。北方人好牛羊肉、奶品和面食,这些食物都富含蛋白质,能增加肌体的强健度,促进了身体的发育和生长。而南方人主食是大米,喜欢猪肉。大米主要成分是碳水化合物,能迅速提供人体的能量需求,但多吃会转化成脂肪,而猪肉却富含油脂,入口虽香,却极易让人长胖。川菜的特点就是重油、重盐、重味,这些食材显然很对川人的重口味,而好吃本就是蜀人的地域特性,至于是否有利于身体健康,就顾不得许多了。因而糖分和脂肪造就出来的南方人,就只能是长肚子而不长个了。

      进入大门,眼前是一排排蒙古包,纵横有序,有数百个之多。那蓝色的屋顶、白色的墙壁在阳光地照耀下闪闪发亮,映衬着洁净的天空,显得煞是好看!一股圣洁之情油然而生。入住在蒙古包里,那是个圆形小屋,直径大约十余米,里面摆设一应俱全。原以为是牧民那种原生态的用帆布搭制而成的帐篷,开始有些小雀跃,结果还是砖混结构的,只是外形酷似,墙壁上还挂有空调,未免有点失落。问了导游,说是如果住那简易的蒙古包,客人是受不了的。果不其然,夜幕降临后,这气温就急剧下降,迅速逼近零度。白天还是烈日当头,虽凉风嗖嗖,但也有体质好的身着单衣还在到处去逡巡,这夜晚就不一样了,很多人穿着羽绒服还在哈手跺脚。草原和呼市虽相隔百余公里,但气候却是天壤之别。呼和浩特与绵阳早晚气温差不多,但在草原上,尽有着20多度的温差。晚上休息的时候,我们将空调开到了最高档,盖着一床棉被还感觉有些冷。

      安顿好了,就开始了一天的娱乐活动,首先是有马运动。胆大的去骑马,胆小的就坐勒勒车。所谓勒勒车,大家可能在电视上也看到过,就是那种由马牵引的木质拖车,两轮,上面有棚盖,有布质的门帘挡住风口,载人或载物。时过境迁,以前的勒勒车是木轮,现在已经被改成了减震性能更好的橡胶轮胎,但仍然颠簸得厉害,很多游客仍敢不适。所谓勒勒,是个象声词,是牧民们驱使马匹口中发出的声音。我当然去骑马。这马几头一组,形成一个小队,每队由一个牧民督行,并无人牵引,马会自己前进。上马之前,先要选马。这马可不是你想骑哪个就骑哪个,牧民要根据每个人的身材体质,量体分马。我相对年轻,自然分到一头烈马,说实话,还略有些紧张。以前骑过几次,稍有些经验,最近一次还是在丽江茶马古道的骑行。不过,云南的马身材矮小,都是依次缓步踱行,而这蒙古马比较高大,力量十足,脾性也古怪叛逆,没走几步就来段小跑,常吓得马上的女士们尖叫连连,偶尔它还会脱离队伍,带着你奔向草原去追求自由。这时候,你话都不敢说重,更别说踢打它了,唯怕惹毛了,只能轻拽缰绳指引它返回。我就担心它突然狂奔出去,在经过一个栅栏时,你正准备跟它一跃而过,没想到它来了个急刹车,客气地让你先过去了。骑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上下抖动很大,如果你把重心全放在臀部上,那走不了多远就会腰酸背痛,你需要腿上用力,紧踩脚蹬,身体前倾,增加缓冲,以克服颠簸。马奔跑的时候不要紧张,抓紧缰绳或者马鞍,身体放松,全身随着上下波动有规律地起伏。骑行了大约一小时,终告结束。

      到了午饭的时间。没想到蒙古人也好辣,菜里都有辣椒,只是除此之外并无其它多少佐料,味道略显轻淡。北方人喜欢面食,餐餐都有馒头,这倒合我的口味,几天时间下来,竟未沾一粒大米,想必我的前世也出生在这里。上来了烤全羊,肉质干且硬,满桌的老年人,这菜竟成了我的专利。尝了几大块后,就优雅地放弃了,只因为面对一群发绿的眼睛,像是掉入狼窝一样。人贵在自知,知道什么时候该得,什么时候该舍。席间,还有民族文艺相伴,听着悠扬的马头琴,观赏着载歌载舞,享受着异域的美食,那感觉是杠杠滴!

      餐后,在附近看了会蒙古人的摔跤和赛马,时间很短,大概是为下午的观赏活动热身,而后就上车了。大约十分钟车程,来到了一处辕门,四周由圆木搭建的城墙与外围隔开,像是一座军营。那高高的门坊上用蒙汉两种文字写着几个大字—红格尔敖包。

      我们耳熟能详一首蒙古族民歌,叫作《敖包相会》。原以为这敖包就是帐篷的意思,现在才知道敖包就是石头山的意思,是人工把石头堆积而成,塔样形状。草原上地势开阔、平坦,没有明显的标识物,人步入期间,很容易迷失方向。敖包通常设立在草原上的最高点,与旁边白色的帐篷搭配,利用“两点决定一条射线”的数学原理来指明方向。走在草原上,只要你回头寻到敖包和帐篷,就能确定自己行走的方位。

      那洪格尔敖包,是希拉穆仁草原最大的石塔山。它上下共三层,每层都是个石头圆柱体,重叠而成。从下到上,底面积由大到小,最底面的直径大概20米,山高约为10余米。塔顶设了个金黄色的转经筒,塔山的几个方位都牵有五彩的经幡,塔身的四周挂满了蓝色的哈达。蒙古人信仰藏传佛教,这一切的设置当然也在情理之中。他们有祭祀敖包的习俗,会随时在这里举行宗教活动,祈福平安、风调雨顺。每年水草肥美、牛羊硕壮之时,会在这山下举行“那达慕”盛会,时间是6月初4,为期5天。“那达慕”是“游戏、娱乐”的意思,相当于西方的“狂欢节”,那里有赛马、摔跤、射箭等民俗竞技活动,是男人们展示自己魅力的舞台。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当天,有一个来自外蒙即现在的蒙古国的艺术团队表演的大型实景剧《漠南传奇》正好让我们撞上,而这个节目才开始于今年的五一,头天,他们还停工办理签证。

      外蒙原是中国的领土,是在苏联斯大林时期才被分割出去,独立成国。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大家可以去百度,总之一句话,弱国无主权。生生把一个民族一分为二,实在是件令人难过的事情。

      入得场内,那里面非常宽广,有水泥搭建的看台,上面还有顶棚,可坐数千人。有一处栏杆,将表演场与观众隔开。那内场有上百亩,地势平坦开阔,一座假山位立其中,遮挡住大家的视线,山后似为演员们准备的地方。

    表演开始前,一些演职员骑着马在场内缓步而行,像是在为马做热身。随后他们策马来到栏杆前,一字排开,与观众互动,接受大家的拍照,不时还做点花巧的动作,其中还有几位年轻姑娘的身影。他们都身着民族服装,颜色各异,身材清瘦但精干结实,皮肤黝黑,或许这才是草原男儿应有的本色。随后他们返入场内,翻身下马,排列成队,开始给自己做热身,放的是现代音乐。看着上百人穿着民族服装在跳现代舞,颇有些滑稽。

      演出正式开始。一阵阵牛角号声伴随着隆隆的鼓声,瞬间把你拉回到千年前的古战场,而后马蹄声声,尘土飞扬,几十匹战马在场内来回奔腾,那是杀声震天、日月无光!我是不会用“精彩”和“异彩纷呈”这样的词语来形容这场演出的,最准确的词汇,莫过于“瞠目结舌”。

    《漠南传奇》是有故事情节的,通过对故事的演绎,全方位地展现了蒙古民族的生活、节日欢聚以及对压迫的反抗。开始是平静的,牧民们在草原上悠闲地放牧、生活,快速地搭建帐篷,然后就是那达慕,对活动的盛况进行了重点地展示,最后是战争的爆发,呈现了激烈的对抗场景。尤其是最后两段内容,丰富多彩,激发出了观众的亢奋的情绪。整个表演近一个小时,如水银泻地般得流畅,一气呵成,让人目不暇接。前面的马蹄声未落,后面的马蹄声又起,都是在高速地行进中完成的。

      那达慕盛会开始了,马术表演一个接着一个。相信大家在电视上或者是马戏团的帐篷里看到过类似的表演,不过那是在小场地中环圈行进,速度较慢,而这纯粹是在开阔场地上以每小时几十公里的疾驰中完成的,含金量不可同日而语。有在马背上翻转腾挪的,有三人两马中间一杆在上面杂耍的,有仰俯下身捡取地上头巾的,更有一人脚踩两马站立飞奔的,一波接着一波,没有半刻地停息。这都需要人马之间充分的协调配合,没有良好的训练是很难做到的。这其中很引人注目的是射箭。表演者在飞驰的马背上用各种姿势引弓搭箭,几乎全部命中靶心。原以为这种高风险、高强度的马上运动只能是男人的专属,但几位女孩照样完成了所有的科目,一点都不差,完全是巾帼不让须眉!还有骑牛和骆驼奔跑。那牛酷似牦牛,全身素白,长毛下垂,两角尖尖,跑起来非常迅捷。牛背上并无鞍子,但骑手硬是抓住鬃毛快速环场一周。骆驼本是慢吞吞的,但在骑手们的驾驭下也能跑动起来,步频不高,但跨度很大,一点都不慢!

      终于还是发生了事故。一个骑手在疾奔的马背上表演俯拾纱巾,意外失手坠马。那几百斤大马的后蹄重重地踏在他的身上,随即也被绊倒,人和马都在草地上翻滚着。你还没有来得及发出惊呼,那人与马都迅速爬了起来,然后骑手又一跃上马,疾驰而去,只留下观众张着嘴象下巴脱了臼一样。莫非这些蒙古鞑子都是钢筋铁骨不成?

      战争爆发了。伴随着悠长悲壮的号角,几十匹战马在场地当中对冲、回旋,一时金戈铁马、刀光剑影。骑士们都手握兵刃,双手脱缰,奋力厮杀,有一对一的,有二对二的,有群对群的。马的嘶吼声,人的叫喊声,兵器的铿锵声,回旋在天际,不绝于耳。我看见一个士兵被挑落马下,摔在地上打了十几个滚,接着立刻翻身起来,一阵助跑来了个腾空飞踹,对手连人带马轰然倒地,瞬时轰隆声响,尘土四溅。眼睛突然迷糊了,仿佛又回到了元朝那嗜血好战的年代,即便当年真实的战场也不过如此!蒙古人那种强悍给我留下了太深的印象,这大概就是当年忽必烈为什么能够建立世界上最庞大帝国的原因。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战斗接近尾声,不断有人和马倒地。硝烟散尽,几十匹马和人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地上,悲壮的气息弥漫在整个草原上,真乃:

      铁蹄阵阵冲云霄,

      战鼓隆隆踏原缺。

      不是胡马度阴山,

      实为同胞骨肉连。

    中国一直把元朝纳入到中华历史之中。当年元朝横征西亚,囊括了世界上最大的疆土版域,也造成了多少外族的生灵涂炭、家破人亡,屠城屠庄比比皆是。对于这段侵略历史,我们需要正视,不可否认。国强必霸,或许这就是人性。中国同样是侵略战争的受害国,清末和二战时我们之所以被侵略,只是因为我们不够强大。如今再面对这段历史,希望大家有自己的思考和判断,有自己的理解和包容,不可一直往脸上涂脂抹粉。记住历史,但不要记住仇恨!

      看完演出,又回到了住地。附近有一个部落,导游带我们去参观蒙族人家。下车了,迎接我们的是一家女主人。女主人名叫扎雅,或许是穿着宽松的民族服装,身材略显丰盈,29岁,有个6岁的儿子,面容姣好,比实际年龄显得年轻。很难相信在这黄沙漫天、寒风习习,不是风雪交加就是烈日炎炎的地方,她还有这么好的皮肤。都说四川女孩漂亮,实际上倒不是四川女孩的五官有多精致,实在是气候太养人。盆地比较恒温,不冷不热,再加上空气湿润,日照时间短,无风,这些都造就了川人良好的肤色。人说一白遮百丑,这就是四川出美女的原因。看看扎雅,画了淡妆,想想也是了,女人画妆与不画妆之间,可能就是天堂与地狱之别。她脖子上挂了个很奇特的饰物,红线穿着,乳白色的,月牙形状,上面还有道槽,那是一颗野生狼牙,牧民们拿它当装饰品,有趋吉、避凶之意。扎雅操作着一口不甚流利的普通话,说话直接、不加修饰,呆呆地倒有些可爱。遇到有戏谑她的男青年,她会一板一眼地说:“你这话要是让我老公听到了,你就回不去啦!”扎雅带我们来到了她的家里,那是一个原生态的帐篷,白色布皮的外包,呈圆锥状,最顶端是采光处,底面直径大约10余米,建立在一处水泥基础上。至于为什么蒙古包都是圆形的,学过物理的都知道,圆形弧面的风阻最小,草原上的风大,可以最大限度地提高其抗风的能力。帐篷外面虽是毡布,但里面钢筋铁骨,异常皮实。蒙古包造价并不低,据扎雅讲,她们家的帐篷搭建起来花了七八万,比相同面积的砖混结构的房屋造价还要高。忘了问她为什么不修建更坚固、寿命更长的砖房?后来想想也是了,这里是景区,倘若牧民们都搬进了水泥房,试问谁还来旅游观赏民俗风情?统一规划是肯定的,也不能因小失大。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帐篷里面很宽敞,客厅饭厅都在一处,对外开放,只是两处卧室房门紧闭,不容参观。家居设施还是比较齐全,中间一火炉,旁边是桌椅,两边有橱柜,锅碗瓢盆样样俱全,柜子上一台老式彩电很显眼,据她说能看,就是信号不好。房屋中间摆有很多小凳,我们几十号人坐进去都显得绰绰有余。扎雅煮好了奶茶,给我们每个人倒了一小杯,那是用牛奶和砖茶混合熬制而成的,色泽居中,有盐味,感觉不错。随后扎雅就开始了给我们的讲解,内容丰富,这其中包括牧民们的生活、习俗以及如今的草原政策,还有那神秘的蒙医。据她讲述,如今草原已全面禁牧,只留有少块草地放牧,饲养的牛羊也非常有限。确实应该,现在的草原由于过度放牧,草越来越少,已经逐渐出现了沙化的情况。内蒙古本来就是个草原与沙漠共存的地方,如果绿地不断缩小,将来这块地方将会彻底沦为荒漠。这里毗邻河北,北京的沙尘暴大多是由这里过去的,所以不控制不行。但是,放牧是蒙古人唯一的生活来源,禁牧了,就要为他们的生计寻找出路,这一点,政府也在为他们积极地想办法。首先是他们每个人都分有数千亩草地,当然不是为了饲养牛羊,只是看管,定期寻视,防止自己的草场被他人的牛羊啃食。如果草场保护的好,政府每年会给每人发放数千元的养护费。再是大力发展旅游业,旅游部门在她们这个部落招募了几十名讲解员,就是负责接待游客,为他们讲述蒙古族的风土人情。每接待一个游客,旅游局会给她们补贴一块钱,这也成为了她们的一项职业,为她们家庭增加了收入。当然这还不够,扎雅的丈夫还在外地打工,以贴补家用。政府也为牧民们做了很多实事,修建了公共厕所,接通了自来水,只是地广人稀,孩子们上学比较远,从小就需要住校。谈起自己的婚恋,扎雅说以前草原实行的是“抢亲”,现在都是自由恋爱。草原上的女孩叫“其其格”,意为“美女”,而小伙子被称为“巴特尔”,是“勇士”“英雄”的意思。草原上的姑娘对待感情都比较热烈而大胆,不比汉族女孩的扭捏和脆弱。每年的那达慕大会是男女们结识的好机会,一到这个时候,适龄女孩们就会怀揣一把剪刀,看上了哪个巴特尔,在小伙子修剪马鬃的时候就会上前去帮忙。如果小伙子看上了姑娘,就会默许这种行为,反之他会松开马缰让马跑开。倘若这般,姑娘们也并不介意,没有心理阴影,又迅速地寻找下家去了。当然也有这种,十几个女孩都去为一匹马剪鬃毛,遇到这种情况,马主人为了防止自己的爱骑被剪成葛优,通常会翻身上马,夺路而逃。扎雅与她老公就是在那达慕大会相识的。当扎雅上前去帮忙修剪时,他老公显然对她也是一见钟情,紧紧拽住马绳,深怕马跑掉了。大会结束后,扎雅的公公就带着儿子上门前来提亲了。两亲家一拍即合。原以为到此就该举行婚礼了,不过这还只是开始,小伙子需到女方家免费做一年长工,接受女方家的进一步检验,真是“一朝皇上,一年奴隶”。但凡在这一年中,女孩家不满意,小伙子就会被out,只能独自灰溜溜地骑马回家。最终,扎雅老公的勤劳和善良赢得了大家的认可,终于可以举行婚礼大典了。蒙古人没有汉族人世俗,结婚不要彩礼。婚礼的当天,扎雅的父母反而赠送了其公公家几十头牛羊作为女儿的嫁妆,面子十足。

    从部落中出来,天已渐暗,用过晚餐后,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场地中,那里将举行一场篝火晚会。台上有蒙古歌手的表演,台下燃起几盆木火,游客们边烤火边看演出,不时欢呼雀跃,热闹非凡。蒙古人可能是我见过的最能唱歌的民族,歌声嘹亮,响彻原野,那景区普通的表演者,其嗓音不亚于任何一个专业歌手。表演完毕后,大家被请上台来,共同跳迪斯科舞和兔子舞,直到深夜,好一场狂欢!

    早上五点半,在梦中被手机铃声惊醒,是看日出的时候了。拉开窗帘,那窗户正对着空旷草原的东方,一轮红日已悄悄探出头来。这草原上的日出不比高山上,没有云海,但有种另外的味道。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带起一道红色的云彩,瞬间让大地铺满了金色的光辉。红日仿佛就在你的眼前,你有种想跑向草原去迎接它的冲动。外面早已堆满了人群,都在拿着手机拍个不停。来不及穿衣服了,在这零度的气温里,我穿着内衣冲了出去,匆忙用手机拍了几张,赶快又钻进房内,跳上床去,裹着被子瑟瑟发抖。

      第二天,行程经过呼和浩特,驶上京藏高速,一路向西,前往一个5A级的沙漠景区—响沙湾。京藏高速虽一马平川,但路况不好,颠簸异常,平均时速未到80迈。远山和旷野依然是荒凉的,只是道路两边努力开发出一片防风林,虽枝叶稀疏、矮小,但显然生命力顽强,都已成活吐绿。

    进入包头市的范围,跨过一座黄河大桥。看那黄河,河床两边黄沙堆积,河水已严重收窄,只中间一溜,像条小河沟。这就是中国的母亲河,不免唏嘘感叹!

    走了四个多小时,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停车在山头的游客中心,那沙漠就在眼前,黄澄澄一片,不见首尾,据说有两百多公里长,与这边的绿化带泾渭分明,一河之隔。那河道很宽,但水已干枯,成为了原始与文明的分界线。其实,这边所谓的绿化带,山地也逐渐被感染沙化,虽也有植被,但都枯黄零碎,彻底沦为沙漠或许只是时间问题。只是游客中心有人工浇水,绿地依然青翠。

      乘公交车来到景区门口。这响沙湾分为仙沙岛和悦沙岛两部,分别售票。仙沙岛多游乐设施,是年轻人的天堂;悦沙岛多文艺表演,是老年人的最爱。因为时间有限,只能选择其一,我们喜欢新鲜刺激,就去了仙沙岛。

    入了大门,穿戴好了防沙护具,就上了一辆车。那车是老式货车改装而成,去了车顶,敞篷,厢内设有座位,车身加装了木板,像是一艘古式海船,有船首、船尾、船舷,名为“探险车”。车启动了,踩着黄沙一路向上。风很大,车轮不断地打滑、漂移,晃动很厉害,坐在里面,就像是坐着航船在大海上乘风破浪。

      远处沙丘连绵,高低起伏不定。那黄色的沙粒异常纯净,仿佛是一块丝滑的绸缎包裹住了山峦,与湛蓝的天空和朵朵的白云相映衬,一种单纯之美由心而起。情绪升华了,莫非这就是天堂的模样?虽然理智告诉你这种自然景观是人类文明的悲哀,但人的感性与理性往往是相脱离的,有时候,我们也要表达出对感官的尊重。

      至于沙漠是怎样形成的,这包括自然因素和人为因素两方面。从自然条件来说,这里是高纬度,冬季漫长,气温低,不利于植物生长,但主要还是人为因素,过去大量的人工采伐和放牧破坏了这里的生态环境,导致裸露的岩土在风力的作用下大量沙化,这是沙漠形成的主要成因。

    沙漠的蔓延和扩大必须引起我们足够的重视,不要让我们赖以生存的土地都成为中看不中用的黄色世界。借用习总的一句话,青山绿水才是金山银山。

      车子艰难地爬上了山顶。下了车,进入了仙沙岛的势力范围。这沙粒特别的细软,几乎呈粉末状,踏上去就会双脚深陷,走动起来特别的费劲。掬一捧在手上,稍有风吹,就会四散飞扬。

      检票进入,第一个娱乐项目是骑骆驼。那骆驼可比马温顺多了,蹲在那里,对你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等着你骑上去,甚为可爱。提腿就跨坐在驼峰之间,主人发起一声号令,那骆驼就挺身而起,猛然拔高两米,没有准备的话,还会吓你一跳。没有脚蹬,双腿下垂,好在走的不远,围着一个沙丘转了一圈,大约十分钟,就结束了。

      有文艺表演,在一个四面通透的大厅里。观众或坐着,或躺着,挺惬意的。那表演的是一个黑人团体,我估计是招来的非洲留学生,配着单调的手鼓,跳着部落舞蹈,并时时发出吼叫。这舞与环境倒是匹配,都有着粗犷、原始的风味,如果要在这个地方跳现代劲舞,那可能是怎么看怎么别扭。远处有一根高空铁索,距地百余米,上面有骑摩托和单车横跨,惊险刺激。

      接下来有一个最能让人分泌肾上腺素的游戏设施,就是坐卡丁车。那卡丁赛车模样,底盘高,轮胎防滑,有专职司机驾驶。你需要戴上头盔,把自己塞进去。安全带是不够的,前面有两个手柄,你要牢牢地抓住,才不会被甩出去。这车好像是借来的,着急还,开得风驰电掣,在这高低不平的沙地里,再颠簸也没有减速。一会儿冲上几乎垂直的沙坡,一下又坠入近90度的沙窝,这种强烈的过载就像是在坐过山车,忙得你把所有宗教的主都念了一遍,反正我也不知道哪个管用。

    曾经沧海难为水。坐了卡丁车,至于其它项目,什么沙地摩托、高空滑索、有轨自行车,那都是小儿科了。

    不知不觉,三四个小时过去了,该返程了。还是乘探险车,并没有回到起点,在一高坡处停了下来,那坡下就是景区门口。顺着50度的沙坡往下走,起始站立不稳、略有紧张,后来就放松了。虽坡度不小,但沙软陷足,阻力也大,不容易滑倒。较为轻松地下了这100多米的沙坡。

    晚上入住在鄂尔多斯。这鄂尔多斯市区比呼市漂亮,城区高楼林立,灯光琉璃幻彩,而且车流人员稀少。鄂尔多斯矿产资源丰富,有着全国1/6的煤炭储量。前几年风光的时候,无数资本和商家涌入,把这座城市打扮得金碧辉煌,房地产业蓬勃发展。如今随着国家环保力度的加强,煤炭逐渐失去了市场,资本和商家又纷纷逃离,就剩下了这座孤独的城市。那康巴什新区就是国内房地产泡沫破灭的代表。

      鄂尔多斯城大人少,再加上近年来经济形势不好,很多高端消费都纷纷摆出亲民的姿态。我们入住在五星级酒店,泡着温泉、蒸着桑拿、吃着眼花缭乱的自助餐,这种待遇在其它城市是没有的。

    第三天就是参观鄂尔多斯的康巴什新区,这里在旅游项目中以“鬼城”命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鬼城跟丰都鬼城一样,都是以鬼为元素的特色旅游。来了才知道,此鬼非彼鬼。当年这里资本繁荣之时,修建了大量的房地产,而如今泡沫破灭,人去楼空,就剩下了孤零零的街道和房屋,门可罗雀,人迹罕至,故以鬼自黑,颇有点阿Q的意味,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架式。不过,这种以丑为美的乐观主义精神还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当地政府没有坐以待毙,也在积极地想办法,既然房子卖不出去,那就发展旅游业吧。城市大街小巷遍种花草,为了在这干燥的地区让其成活,每天都人工洒雨,成本很高,据息康巴什新区每天每平米的绿化成本高达0.6元。如今的康巴什城市绿化,虽然比起南方城市还是不值一提,但在恶劣的北方,绝对是道靓丽的风景线。终于看到除了丁香以外的其它花了,虽然品种仍然很少。经过努力,康巴什新城成为了中国第一个以城市为单位的4A级旅游景区。

      走在大街上,虽然车辆和行人很少,但整个城市显得干净整洁。整齐划一的高楼在蓝色天空的幕景衬托下,视觉感相当强烈,显得非常高大上。留恋这里,只因为这种清静。天性对拥挤和繁杂有种排斥感。不过这里气候较差,干燥,花红柳绿少,又成为了我的减分项,否则真想考虑在此度过余生。旅游的话,值得一看。

      乘车返回呼市。车上举行联欢,以组为单位唱歌。放声了两首草原歌曲,竟博得满堂喝彩,倒有些得意。

      下午3点半钟,我们来到了“内蒙古博物院”。这个博物馆面积15000平米,上下共三层,即便走马观花也要几个小时,免费,有安检,几乎微缩了整个自治区的自然、历史、文化、政治和成就。里面存有大量的资料和实物标本,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大型的恐龙骨骼化石,是呼市民众享受教育和学习的好地方。其不售票的特点,就值得很多城市学习,不要让文化也沾染上世俗的铜臭。

      不知不觉就逛了两三个小时,走出门后,才感觉到有些疲倦。喜欢这个地方,它会给你带来很多方面的思考,关于自然,关于社会。

      最后一天上午,我们来到了“席力四召”,这是一座藏传佛教的寺庙。藏传佛教与汉传佛教有相通的佛学理论,差别不大,只是在对佛主的信仰上略有差别。不过,它们崇拜的最大的佛都是释迦牟尼,只是汉传佛教叫如来佛。对佛教没有过多的研究,里面纷杂的讲解也没有给我留下多少印象,转了一圈,只能算是走马观花而已。

    宗教的产生,是人类文明发展的必然结果。当人类对未知力量和生活痛苦产生迷惑的时候,就有了信仰的诞生。信仰虽然是一种极端的思想,但它也是柄双刃剑。好的信仰能够实现社会的和谐发展,但坏的信仰却能够导致愚昧和战争。我以为,追求真善美以及理解和宽容,才是宗教应有的本质和使命。我尊重每一个人的信仰,也尊重每一种宗教,但是我保留对某些邪教的反感,它带来的只有敌视、混乱和贫穷。信仰的力量是强大的。前不久我看了很多小视频,看到一些美国家庭在有儿女的情况下还到中国来收养弃儿、孤儿,甚至主动去领养那些残疾儿童,这让我非常感动。想一想,对于这些美国人,即便不考虑经济上的问题,那种对孩子所要付出的精力和心血可想而知,这意味着他们完全放弃了个人的自由和时间,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反正我做不到。我相信他们很多人是信教的,如果没有对主虔诚的信仰,是没有哪种力量能够让他们坚持下去的。我个人非常崇拜基督教,认为它最具有现实合理性以及实践操作性。那么有人会问,你这么喜欢为什么不成为信徒?首先,我是相信有创世主的,但这只是从物理学的角度出发。我是个自由的人,思想丰富,不想被某一类思维禁锢了头脑,这和尊重与否无关。再者,我个人的修为还达不到信徒的标准,自身还有诸多的惰性和欲望,还愿意在这世俗中去开辟一条自我特色的人生道路,尽管我是一个精神至上的人。

      行程就这样匆匆结束了。每一次旅行,我希望带来的不只是感官上的刺激,而是内心的充实。但凡心中有风景,无论在什么地方,做着什么,你,永远都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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