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貆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坎坎伐辐兮,置之河之侧兮。河水清且直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亿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特兮?彼君子兮,不素食兮!坎坎伐轮兮,置之河之漘兮。河水清且沦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囷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鹑兮?彼君子兮,不素飧兮!
砍伐檀树声坎坎啊,棵棵放倒堆河边啊,河水清清微波转哟。不播种来不收割,为何三百捆禾往家搬啊?不冬狩来不夜猎,为何见你庭院猪獾悬啊?那些老爷君子啊,不会白吃闲饭啊!
砍下檀树做车辐啊,放在河边堆一处啊。河水清清直流注哟。不播种来不收割,为何三百捆禾要独取啊?不冬狩来不夜猎,为何见你庭院兽悬柱啊?那些老爷君子啊,不会白吃饱腹啊!
砍下檀树做车轮啊,棵棵放倒河边屯啊。河水清清起波纹啊。不播种来不收割,为何三百捆禾要独吞啊?不冬狩来不夜猎,为何见你庭院挂鹌鹑啊?那些老爷君子啊,可不白吃腥荤啊!
这首诗从古至今一直都有一个分歧——到底是在谈论无情的剥削者还是在赞美君子。
我认为是在赞美君子,也就是说,那些上级人士、贵族不贪。
诗中虽然说到他们的庭院中挂有“貆、特、鹑”,但并没有说清楚到底挂了多少,是挂满了园子,还是只挂了一些?也没有讲清楚那些所谓的“剥削者”,是连这些小物都不放过,还是只挂了些小兽。“三百廛、三百亿、三百囷”在从前共指三百束禾,听起来是非常多的,尤其是在古代,但是诗中依然没有提起这三百束禾是一家或每家三百束禾还是一个地区总共有三百束禾。反过来想,如果真的是我们口中的剥削者的话,不应该往在院子里挂的都是大物件儿吗?万一挂的是非鸟类的呢?所以它们并不能称之为“贪”。
那些做车轮的人不需要从事稼穑田猎的工作。
做车轮的人一般都是百工之首,从事的是圣人之事,领取的是国家的俸禄,自然不用去种地、打猎。当然百工之首并不是好当的,国有六职谓“治、教、礼、政、刑、事”六种职位,正如《周礼·天官·小宰》:“以官府之六职,辨邦治:一曰治职,以平邦国,以均万民,以节财用。二曰教职,以安邦国,以宁万民,以怀宾客。三曰礼职,以和邦国,以谐万民,以事鬼神。四曰政职,以服邦国,以正万民,以聚百物。五曰刑职,以诘邦国,以纠万民,以除盗贼。六曰事职,以富邦国,以养万民,以生百物。”百工之事,皆为圣人之作也,所以那些剥削者是真的很忙,攻木之工乃百工之首,所以做轮的人是百工的第一位,这样的人是没有时间去打猎的。
这首诗不可称为讽刺诗。
在诗经中,刺诗的传统就是被讽刺的人或被讽刺的群体做出了十分过分的事情,就是自私到不顾他人死活。最早的刺诗也是《诗经》中的《相鼠》一篇,《相鼠》就揭示了人伦的败类,用很明显的手法写出了这只“鼠”,但这首《伐檀》中并没有说到做轮之人是什么样的,也没有说到做车轮的人一定是剥削者,而且我们也并不知道这些人到底贪不贪。
两种译文,两种意思,我更偏于孟子认为的赞美君子,但始终也并没有给出一个完整的答案,这就是诗经的诱人之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