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的回忆
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就这样羞羞答答地与济南市民会面了。虽有些让人惊喜,但也并非那么欢呼雀跃,似乎这正是雪来的模样,顺其自然嘛!似乎人们也习惯以一种极为平常的心态来迎接雪的光临。
北方的冬天本就该有雪的,若没有雪的光顾,即使天气再过寒冷,也不是它冬天纯正的样子。虽然气温已至零下,但并未达天寒地冻,所以本就柔弱的雪花,刚一落地就化为乌有了,刚打到汽车挡风玻璃上就消失的无影踪了。唯有低低矮矮的枯草上才有一撮撮稀疏的白,而这也经过了大半个上午的工夫。
严格意义上讲,城市里是没有冬雪的,总感觉没那么纯粹,再大的雪也少见一眼望去的银装素裹,少见漫山遍野的白茫茫。要说关于雪的记忆,还是儿时的纯洁、清晰。
小时候,冬日清晨,时常在一阵窸窸窣窣扫帚的摩擦声中醒来,睡眼朦胧中,一股异常寒冷而又格外清爽的寒气扑鼻而来。透过窗户,外面的天把个屋内照了个透亮,下雪了。父亲手中的扫帚轻拂绵绵细雪与地面触碰,那声音在这冬日的清晨分外好听,偶有几声咳嗽和因寒冷不自禁打的几个喷嚏,更是这美妙旋律的妆点伴奏。
这时候的我也一下子忘却了寒冷,迫不及待地从往日并不情愿离开的暖暖的被窝里钻出来,三下五除二,瞪上棉衣,一个健步就跑到了门外。这时,父亲已基本完工,整个院落被扫出了个净场,雪被扫到了房屋台基下,与早已凋零的槐树作伴去了。
远处,没有遮拦,田野早已白茫茫一片,伸过门前的小河,又绵延到几里之外,隐约看得见的是一个个大大小小像蘑菇一样的麦秸垛,它们好像是这大雪的好友,同地上落基的和天上飞舞的雪作伴,点缀了这雪景,衬托了这雪日清晨的寂静。
有一年,又是一场大雪,同样也是在远眺欣赏这美好的雪景,忽见一个黑影子从远处慢慢移来,影影绰绰又若隐若现。慢慢的,黑影清晰了,颤颤巍巍的样子,想象的出走路人的小心翼翼。黑影愈来愈近,在过门前那条小河的时候,好像身子突然来了个倾斜,打了个趔趄。接着,人影好似加快了脚步,径直朝我家方向走来,在我的疑惑声中,母亲来到门前,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影,是姥姥!
我们把姥姥迎进屋,母亲怪责道:“你看看你,这大雪天的!”顺手从炕上抄起笤帚去扫姥姥满身的积雪。当往下扫到裤腿的时候,才发现姥姥裹脚的三寸金莲下的两只鞋子已湿成了一双,是刚才过河时看不清路,迈进了冰水。
姥姥家距离这里有三公里左右,每年冬天都会来我家住上段时日,帮着母亲纺线、做针线活儿,给一家大大小小的缝缝补补。那时,在微弱的煤油灯下,伴着姥姥的穿针引线和纺车的吱吱呀呀声,精神头极大的我陪她度过了多少个美妙的夜晚啊!姥姥戴上老花镜,一边做活一边哼着那古老的歌谣,迄今都记忆犹新!
正月里来正月正,家家户户点明灯;
二月里来龙抬头,万岁皇爷拾金牛;
三月里来三月三,切草喂马打扫天井:
……
当时,就在这些不太知其意的顺口溜里,我学到了当今称之为传统文化的东西,并深深埋藏记忆深处。
姥姥她人脾气特好,从未见过她吹胡子瞪眼,即使是哄我这还不经事的小孩子。姥姥总是笑眯眯的,在当时那么差的生活条件下,七十多岁的她竟是红光满面,还不是心态好嘛!大冬天里,早饭时,姥姥总是唠唠叨叨的劝我喝上一碗热乎乎的玉米粥,我却从来不听,而是急匆匆从水缸里舀起还带有冰碴子的凉水,咕咚咕咚喝下去就陪小伙伴们狼窜去了。
日子一下子到了我上三年级的冬天,雪当然是还会在下,但门前远处的那个黑影却再也没有出现,姥姥她就是在那个冬天走的,她去了远方。
这是关于雪的最美好的回忆了。冬天来了,又下雪了,可下的没那么纯粹,不只是处境从农村移步到了城市。
那美妙的冬夜,那动人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