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破裂
1.
“难道？她向家里妥协了？她和那男的有了新的开始？”
卫子然呆坐在韩晓旭家门口，胡思乱想，他只想等她回家，亲眼目睹她是否和王明伟在一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卫子然心神不宁，韩晓旭始终没有回家，也没有给他打过电话。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问清楚吧。”
他定了定神，拨打韩晓旭的电话。然而一直无人接听。
“她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忽然，一股子强烈的感应涌上心头，如刀绞钻心之痛，他伏在自己的腿上，一时半会儿动惮不得：“这是…这是怎么了？心怎么这么痛？是不是晓旭出什么事了？”
他又给小曼打电话，询问韩晓旭在哪里，小曼说她也不清楚。
他快步跑出去拦了一辆出租车，奔向韩晓旭的大学，试图去她学校里找找看。宿舍里已经住满了新生。他摇着头，自言自语：“我真是傻！我们早已经毕业了。”
他像个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转，最后只能回到韩晓旭的家门口，然而她家的灯是关着的，无人在家。
“他们一家人都不在吗？”他心里越来越不安。
他坐在她家楼下的石板凳上守着，回忆起他们上高中的情景，那时经常送她回家，他们在楼下拥抱告别，韩晓旭到家后，会打开窗户和他挥手。
渐渐地，他睡着了。
天亮了，周围戏耍的孩童吵醒了他，他睁开眼睛，冲她家的窗户大声喊叫：“晓旭！你在吗？我回来了！”
还是没有人回应。
他再次拨打她的手机，这次终于接通了。
“喂…”
电话那头，韩晓旭声音冷冷冰冰。
“晓旭！我回来了！你在哪儿？我一直在找你，我再也不走了，好吗？”
“晚了…我…累了…”
卫子然僵住了，全身一点感觉都没有。她的语气没有任何的情绪，好像一台机器，冷得让他哆嗦。
慢慢的，他感觉两耳嗡嗡响，抬头一望，天是灰色的，他以为自己得了色盲。
“不要哭，不要闹，挺住！我是男人！”
过来好久，他才开口：“你是要和我分手吗？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嗯…”
多么残酷的一个“嗯”字，他狠狠咬紧牙，用尽全力让情绪不要迸发出来：“…我懂了…祝你幸福…”然后，迅速挂掉电话。
他忽然哈哈大笑：“这些年算什么呢？我所做的一切，所有的奋斗，究竟是为了谁？接下来，我该去哪儿？我该做什么？我该怎么面对这个毫无意义的世界？一片灰蒙蒙的人生…”
他像个疯子一样，一会儿痛哭，一会儿狂笑。
“韩晓旭啊韩晓旭！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我愿意为你付出我的一切，我曾发誓要用我的一生去为你挡风遮雨，疼爱你守护你。原来，我比你脆弱的多了！你简简单单的一句，我累了，就否定了我们所有的一切！”
他的脑子不受控制的联想着韩晓旭嫁给王明伟的情景，想得心如刀绞，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最终要成为他人的妻子。
“谁行行好，撞死我算了，我谢谢他…”路上的车辆见到他都躲开。
2.
昨天韩晓旭回到宿舍后，她妈妈就不停地给她打电话。她害怕极了，“子然，你怎么还不回来？你让我如何去面对他们？”她坐立不安，在宿舍里来回踱步，像热锅上的蚂蚁。
“我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妈妈知道了会怎样？他如果不敢面对这一切我又该怎么办？”从小对父母言听计从，而如今却一再地违背父母的意愿，甚至未婚先孕，怀上了孩子。韩晓旭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大逆不道了，委屈地哭了起来。
她拿起手机，看到他爸爸发来的一条短信：“子欲养而亲不待，你妈被你气晕过去了，你快点回家！不要等到以后后悔，百善孝当先！”
韩晓旭愣了一下，百感交集：“妈妈！妈妈！你怎么了？我马上回家！都是我不好，我任性！”巨大的压力加上身体的负担，她大声地抽泣，随手拿起外套，急匆匆地往楼下跑。
一边跑一边哭，她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象：
妈妈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弥留之际，拉着她的手哭道：“你为什么不听妈妈的话？”卫子然跑到她面前，不顾一切拉起她的手：“我带你走，我们什么都不管了，我带你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就像一场噩梦，韩晓旭摔倒在员工宿舍的楼梯上，鲜血沿着楼梯流淌下来，宛如我们荒唐的青春，宛如我们逝去的爱情。
周围的同事发现了她，他们迅速联系救护车，将她送往医院。
这一路上，她迷迷糊糊捂着肚子，嘴里不停地念叨：“保住我的孩子！保住我的孩子！”
那个小小的生命，在她的人生中铭刻上深深的烙印，那轻轻的一摔，就夭折了，还没来及看一眼她的爸爸妈妈。
韩晓旭无数次的向老天祈求，她宁愿摔死的是自己，来换孩子那条命。
她被推到一间空旷的手术室，屏风后面高高的产床，冰冷坚硬的器械在她的体内搅动，韩晓旭狠狠咬住嘴唇，咬得嘴唇都出血了。
医生是位颇有经验的中年妇女，叹道：“哎，现在的年轻人， 真是胡闹啊 …”
她看见韩晓旭惨兮兮的模样，又有一些心疼，慈祥地说：“孩子，孩子，你疼吗？没事了啊，一切都会过去的。”她一直在攥着她的手，时不时帮她擦汗。
那医生最后说道：“太可怜了，是个女孩，快五个月了。生下来多好啊，太不小心了。”
她抚摸着韩晓旭的头，在她耳边说：“你还要不要看她一眼？”
韩晓旭紧闭着双眼，拼命地摇着头，忽然之间，一声惨叫，撕心裂肺：“卫子然！我恨你！”
惨叫声回荡在整个医院楼道里，然后，她昏迷了…
……
韩晓旭坐在咖啡馆，照片背面写着两个大字，旭然。
“旭然…旭然…”
她像发疯了一样默默念着这两个字，念了不知道多少遍，她的手在颤抖，一个名字出现在她脑海里，卫旭然！
这三字是她多年的梦魇，她虚脱一样伏在桌子上，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卫旭然，是她和卫子然的孩子，是她要生下来的孩子！
“我是怎么走过来的？我是怎么将这一切埋葬的？我又是怎么给自己编造一个虚假的理由，将这段记忆抹去的？”
曾经有过的，就是生命中的。
“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是故意的！妈妈多么想陪着你快乐的成长！”她心里哭诉着。
回忆至此，她对卫旭然心疼得要死，她好想把双臂伸到十年前，给那年的韩晓旭一个温暖的拥抱，让她不再做噩梦，让她在自己怀里好好睡上甜美的一觉。
那时候，没有经验，没有策略，没有大数据。
她好想把今天自己的人生经验、阅历、处事方法都教给她。那个22岁的韩晓旭那么单纯，真挚，爱得倾其所有。毕竟，那是她第一次将自己的全部托付给另一个人。可是，她一点都不想批评她，她被她感动了，她今天所有的经验，在22岁的那颗心面前，不值一提。
……
3.
她看见父母急匆匆跑进了医院，冲进了病房。
具体是谁通知她的父母，她根本不知道，她本来想将这一切都隐瞒下去，可是，事情还是败露了。也许是医生，也许是把她送到医院的同事，她那时处在昏迷状态。
父母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紫，表情沉重。
她妈开始对她进行无休止的盘问，韩晓旭紧紧地闭着眼睛，咬着毫无血色的嘴唇，一句话也没有说，她像个癌症患者一样，隐藏起自己最致命的伤口。
她爸看着有些心疼，叹了口气，说：“你先好好养好身子吧！”说着，拿出一大袋子采购的补品放在桌子上，示意让她闭目养神。
她妈把她爸拉出病房，和她爸大喊大叫：“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他们竟然做出这种事情！咱们这样的家庭，竟然教育出这样的孩子来！这个卫子然！什么东西！我必须找他家长，咱们得把事情说清楚！“
他爸小声地说：“行啦，行啦，别说了，家丑不可外扬，你小点声！”
她妈说：“你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看看你姑娘干出来的事儿！这以后，她怎么嫁人？你让我这脸往哪搁？你看看，出这么大的事，那个卫子然躲哪去了？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我坚决不让她和那个卫子然再见面了！我倒要看看那个卫子然还敢不敢来！“
韩晓旭绝望了，精心设计的奉子成婚失败了，父母更加憎恨卫子然了，这一切的一切，这几个月全部的努力，都没了。
卫子然的电话响了。
“晓旭！我回来了！你在哪儿？我一直在找你，我再也不走了，好吗？”
韩晓旭躺在病床上，手里拿着电话，电话那头是她朝思暮想的爱人。可是，这个电话来得太晚了。
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已经悲伤到麻木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心里在哭喊：“我们的孩子没了！我们可怜的孩子没了！我们的未来也没了！都没了……”千言万语只化作不断滑落的泪水。
“晚了…我…累了…”
她说完这三个字，哽咽的泪水，胸口的闷气，如一股巨浪直冲她的咽喉。她极力压制住自己，深怕抑制不住的嚎啕声被她妈听见，冲进来阻止他们的谈话。
“你是要和我分手吗？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孩子已经没了，父母正在门口争吵着，和卫子然再难有未来。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以后的生活。
“…嗯…”她自己也不知道，说出这个字，是什么语气，什么心境。
电话那头足足停顿了几分钟，卫子然最后说出来这几个字：
“…我懂了…祝你幸福…”
电话挂断了，韩晓旭痴痴的拿着电话，电话那头回响着“嘟…嘟…”的声音。眼泪止不住地流淌下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爱得连命都不要了，最后竟是这样的结局。她朝思暮想，日盼夜盼的爱人，此刻竟无言以对。
“刚才是谁的电话？是不是那个卫子然？”她妈质问道。
韩晓旭的神情恍恍惚惚，像个植物人一样，她妈说的是什么，她一句都没有听见。
她好想卫子然过来安慰她，她好想向他哭诉这噩梦一般的经历。
“卫子然，你知道我都为你做了什么吗？”她此刻，肝肠寸断。
她的手机被没收了，她和卫子然彻底失去了联系。
回到家里后， 她开始变成神经衰弱，思维下降，反应迟钝，甚至有些记忆减弱。 她常把洗衣粉撒到马桶里，切菜切到手，煮饭没有放水，炒菜被油溅到手上都不喊疼。父母问她的话也是上句不答下句。
“给你安排好的一切都没了！好好的银行工作也没了？看你以后怎么办？”她妈斥责道。
小曼来看过她，她心疼地问她：“晓旭，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韩晓旭迟缓地说：“…我…我的孩子…没了…”她嚎啕大哭，这些天来，她一直没有哭，面无表情，像个木头人。
小曼抱住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说：“卫子然呢？他不要这孩子？他不想负责任，还是怎么了？不行不行，我现在就问问他！”
韩晓旭哭道：“别…别…求了你，不要告诉他，求你了…”
小曼慎重地问：“为什么？他不知道吗？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何必再告诉他…我…我好难受…小曼！我心好疼…”
小曼心疼地拍了拍她，说：“不要想了，过去了，都过去了…你接下来，怎么打算？”
韩晓旭哭道：“我想离开家！我需要找一份工作。我要工作！”
小曼拿着电话冲出韩晓旭的房间，想要给卫子然打电话。
她妈走过来一把拉住小曼，厉声道：“小曼，不许给卫子然打电话！你也看见了，他把晓旭害成什么样子。我们决不允许他们再有任何联系。如果你还当晓旭是你的好朋友，就听我的。不然，连你也不要再来看晓旭。”
小曼离开她家后，还是忍不住给卫子然打了电话。
“卫子然，你们到底怎么了？”
“我们...分手了。小曼，我想再见她一面，能帮我转告她吗？”
“ 你暂时还是不要见她了，她妈妈不允许你再见她！ ”
“那她现在……过得好吗？”
“她...”小曼犹豫了一下：“你别问了。”
“…好…我知道他们不想让我见她，打扰她现在的生活，但是只要她还有什么需要，请告诉我，能做到的我都做…”
“她需要一份工作。”
“她没去银行上班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