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轻霜“茶室,在监县是小有名气,但在黑白两道的能量远不能小觑。当年柳白霜到监县第一天,就盘下了这间茶室。茶香一散,艳名远播。一月不到,门槛就被各色人物踏平了。只是来看美人的有,直接来求亲的有,直接准备拿钱买店、带走老板娘的也有。一月过了,两月过了,依旧没人动了这茶室,没人动了这老板娘,倒是来店找事的人渐渐少了,专心吃茶的人日益多了。
又过了小半年,监县的江湖大哥们聚在”轻霜“茶室外,拜了柳白霜作”柳姑“。自此之后,”轻霜“茶室就成了监县黑道主事人的居所。再过了五年,全省的黑道头头们也都来拜过了。
就这样,寻常人眼里看上去普通的茶室,就成了省里黑道圣地。
柳白霜早就没有亲自在柜前招待了,请来一位黄掌柜坐镇了十年有余了。这位黄掌柜食茶一生,辨茶无数,茶室从进货,存货,到烹茶,道道工序都有他亲自把关。他有时候还会专程去外地产茶地,看茶农采茶晒茶。他不在的时候,茶室也不会开门。
如果要是有人想找柳白霜,是直接找不见的。江湖传说,柳姑邈无踪,轻霜十九空。就是说你找她十次,九次都是不在的,有一次即使是在,也不一定会见你。但是众人之中总有聪明人,渐渐发现这位黄掌柜倒几乎人不离柜,于是他们开始托黄掌柜给柳姑留信。接着三两日,这几人都会在茶室一处一天,没成想柳姑居然还真会回信。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要找柳姑,就向黄掌柜”递帖“。
我和柳小刀到茶室外边的时候,早已华灯初上,只有淡淡两三人在街上走着。”轻霜“茶室里面坐着几位客人,看样子不像在喝茶,倒像是在等人。明眼人瞧见,这几人中分成两派,三位在东首,两位在西座,俱是大马金刀地坐着。两方人时不时会交换一下刀剑般凌厉的眼神,好像用眼神就能把对方的心给剜出来。
可是我见这两方人虽然气急怒坏,双手指节泛白,青筋直暴,但却始终像被无形之墙阻隔,不敢越雷池一步。
黄掌柜见柳小刀进来,笑着略一拱手,说:小刀爷来了呀!里面请坐,柳老板在楼上呢!
我心说,这还小刀爷呢,哪门子的爷来的!咋不见也叫我一生小宁爷?
柳小刀还似模作样地拱回了手,回道:黄掌柜好呀!那我上楼找我姑姑了!柳小刀回头一招呼,我自然跟这上楼。堂下几人都是一脸惊诧,好像这楼上没有人上过一般。
不过,我们不知道的是,十多年却没有人上过这楼,至少没有被外人见着过。
茶室的二楼隔出了几个房间,水泥墙里嵌着木窗棂,有几分不伦不类的感觉。走廊里透出隐隐淡淡茶香,好像是这楼一直以来都浸酝在烹茶水汽里面一样。柳小刀走到一间房门口,正准备敲门,面露难色。
我问:敲门啊?
柳小刀回:我还真没有进过姑姑房间。
没等柳小刀的手敲上门,门豁然洞开。就在门开的一瞬间,那股柳白霜独有的寒意席卷了整个走廊。只见柳白霜立于门口,一袭白衣,俏脸生霜。她看上去仍是十年前那般的二十来岁模样,丝毫没有变老。
柳小刀呆愣在门前,手还在空中持着,正好对着柳白霜的脸,也就是三两寸的距离。柳白霜也是一愣,发现是柳小刀,不禁莞尔一笑。
柳白霜退后一步,问道:小刀,你怎么来了?
柳小刀赶紧把手放下,正准备开口,却又被姑姑打断了:你先等一下啊!我处理完下面的小事再听你说。柳白霜忽地脚上发力,从我和柳小刀之间飘然而过,转眼到了楼梯口,身形又变回正常。我和柳小刀同时一声轻呼“好身手”。
嗒,嗒, 嗒,嗒,柳白霜的身形缓缓沿楼梯下行。所有人都不敢发声,只有柳小刀和我溜到楼梯上偷偷往下瞄。堂下几人包括黄掌柜都站起来,面朝柳白霜,稍稍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