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像一场追逐游戏。
那一团血肉不停地跑,后面跟着的是疼痛、死亡,不徐不疾地跟着。人是怎么样也摆脱不掉它们的。
人一直跑到再也跑不动了,或是突然、或是缓慢,终于疼痛包裹起来,被死亡吞噬下去……
所以,每一个人都要保持专注:不要放弃、力求持久,一定要走到最后。
01 软心肠的刺客
那一瞬间,我感觉一股强大的电流击穿了大脑,还有噼里啪啦的响声,失去意识,身体全凭着本能做出反应。
几秒或是十几秒,意识重新回到我的大脑。听到她在喊,“要断了,要断了。”
我才发现,左手死死地攥着刺客的右手腕,我使劲、狠狠地使劲儿,想把她加在我身上的疼痛全部还给她,这才公平。
而这个刺客还是我付的费用。唉……这钱肯定退不回来了。
僵持不是办法,和谐才是出路。我恹恹地放开手,还她自由。
刺客一边从我的碎骨和黑血中抽出精巧的暗器,一边说:
“还好没有断在里面。”
看着她意犹未尽的样子,我吐出一口血水,艰难地说:
“不是说不痛吗?”
“碰到牙髓肯定会一点痛,你忍一下就过去了,上了药就没事儿了。”
我心里长长长叹一声,点点头让这个号称有父母心肠的她继续。
都说医者父母心。想一想我自己,每次看到针头扎在儿子手背上,都觉得是扎在我的心上一样,想把这种疼痛转嫁到自己的身上。
人对疼痛的恐怖是与生俱来的,躲不开逃不掉。
想想这原来是这一场人类与疼痛追逐的游戏。年轻的时候,身体健康,身体上这儿也痛那儿也不疼,身体好像都不存在似的。
但随着年龄渐长,人就跑得越来越慢,这时疼痛就追了上来,开始撕咬人的肉体,疼痛慢慢就多了起来。
虽然很不爽,但不得不承认,疼痛为人自己指明了身体各个器官的方位,哪里疼痛点哪里,随后查资料看医生,了解这个部位的作用、保养、禁忌……
疼痛还有好些帮手,像意外和医生。我现在所面对的这个牙医,无疑就是疼痛派来的刺客。她现在正在对付着我的一颗牙。
疼痛往往与后悔同行,只是后悔落后半步。我的这颗牙,陪伴我几十年了,现在被一个小钻头打磨的千疮百孔,伴随着或大或小的疼痛,这是最后的告别了。
后悔啊,以前,我要是能对它好一点……
心痛,也是疼痛的另外一形式,只是更难治而已。
02 绝望的边缘
能把我从梦境中拉出来的疼痛,真的不是一般的疼痛。
已经不止是牙,眼睛和耳朵都开始如同针扎火燎一般。
我一点儿办法没有,不知道如何应对。以前都没有处理过牙痛这样的事儿,所以一点儿常识都没有,一点儿药物储备都没有。
开始先试着用凉水漱口,一点儿用都没有。
揣测着这种疼痛应该是炎症,我就一颗一颗地吃阿莫西林,祈祷能起点作用。
还是没用。一边是持续的痛,一边是束手无策,两者叠加就是绝望。
绝望太粗暴了。向人的心灵里钻,一切都渐渐失去了意义和价值了。这应该是疼痛的最高级的形式。
那些酷刑,把人的肉体的疼痛放大到极点,只是初级阶段,像两军对垒时的斥候,随之而来的那种绝望与意志的旗鼓相当的百万大军,才是真正决定胜负的力量所在。
那一夜就这么熬过去了。
第二天,我在刺客那里知道了有一种叫止痛片的仙丹。
随后的一段时间,我行走江湖之时,这是必备之物。
03 渡劫之后
我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经过治疗,哦不,我现在那个差点身形俱来的过程为“渡劫”
在这场“我跑你追”的游戏中,我的肉体似乎又摆脱了疼痛的撕咬,或许,只是达到了一种平衡、一种和谐的境界。
是因为疼痛源处理掉了,所以疼痛就离开了?还是我的肉体因为承受疼痛的阈值提高了,疼痛没有走,还在肉体上随着着,只是我已经感觉不到了?
不想那么多了。
在今后的日子里,我仍然会被一次又一次地追上,随着年老体弱,最终会被扑到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那又如何,既然躲不过,那就撒开心里的矜持,放下端起来的架子,彻底放松下来,看看晚霞里的云彩是如何把天空涂抹得如此瑰丽。
行动水穷处,就安静地坐看云起吧。